“真是人生无常,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彼此彼此,我以为你早就老死了。”
“呵呵,不装聋作哑啦?”
两人并排站在那副以神秘微笑著称的画像前,她的创作者列奥纳多?达芬奇自语般轻声道:
“如果被人知道,法国皇宫里神秘高贵的座上宾曾在佛罗伦萨做过童妓,会怎样?”
过去的审判
袅袅乐音逸散在夜空之中,玫瑰与百合暗香浮动。长廊里,老人和少女并排欣赏画作,谁也没注意到任何异样。
达芬奇前一刻还牵着淑女状似纤弱的小手,下一刻就被一只铁爪狠狠握住了右手五指,捏得咯咯作响。老头脸色惨白,音调接着就变了:
“别别!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这手要留着画画的!”
尼克波澜无惊看着画里丰满的女人,又紧了一分力气,“我记得你是左撇。”死老头骗谁呢。
“像我这样千年一遇的伟大的天才,死掉了可是世间共同损失!”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我好歹是个老人家,你这孩子就没点尊老的优秀品德?”
“你去窑子里挑人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爱幼的优秀品德。”
话一说破,两个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尼克把达芬奇拖到廊外花园阴影里,松开铁爪。老头刚喘了口气,丝织手套凉凉的触感又出现在喉头要害。达芬奇冷汗哗哗直冒,只能说了实话:
“我谁也没告诉!吓唬吓唬你,哼,没点幽默感。我都老成这样了,还能干什么?凭良心讲,我碰过你吗?你这小混蛋临走倒顺了我的关卡通行证!”
尼克朝老人望去,月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好似一截长胡子的朽木,比几年前更显衰老。但就是这枯枝般的手,为她画出了举世无双的镰刀。
“快入土了就老实点吧,嘴巴还这么欠。”尼克松开手,杀意消失了。
“喜欢漂亮男孩儿怎么啦,我又没结过婚,天才都是有点特殊爱好的。”达芬奇扶着廊柱艰难喘息,想起今天偶遇的徒弟也说了类似的话。现在的年轻人啊……
尼克无所谓道:“你就是满大街宣传我也不在乎,可不能坏了船长的事。他走之前,你最好保持沉默。不然……”她顿了顿,暗无光亮的幽瞳里满是□裸的威胁。
“晓得啦,不就是死人最会保守秘密嘛,真是的。”达芬奇拍拍袍子,心中欣喜莫名。作为一个画家,他太懂得年华似水容颜易老的道理。许多品质会被年龄和境遇磨灭,可他喜欢的这双眼睛依然没有变。
当年偶遇,她穿着乞丐样的肮脏破袍,蓬头垢面,只有这小兽般的眼神鹤立鸡群。冰冷,倔强,写满生的欲望。花开恶壤,一见难忘,他连男女也没分清楚就带回家了。
“你穿成这样,我开始还真不敢认。最近流行做海盗么,一个两个都抢着上贼船。”
“赚得多呗。”尼克随口一说,随即心生悔意,“可别想敲诈,我身上一个铜子儿也没带!”
脖子上挂着价值连城的钻石还装穷人,达芬奇啼笑皆非。
“我还没下作到那个地步,两年前在佛罗伦萨,有个很英俊的年轻人见到那些画,发了疯似的找我询问你的下落,我可没跟他要一个子儿。连你干什么的也没说,只告诉他你是落了难,做模特赚路费。”
尼克想了想,皱眉:“这人是不是金发蓝眼,叫卡尔?”
“没错没错,美男子,圣洁的像个大天使!”
尼克翻翻眼皮,郁闷:“你还不如老实说了叫他死心,害我被缠到烦死。”
“呵呵,他终于找到你啦?我是舍不得打破年轻人的幻想,他追梦似的追逐你,只怕接受不了残酷现实。”老头儿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芒,“不过那个红头发的万人迷船长,倒不像会在乎的人。”
“废话,他是我老板,在乎这干嘛?”尼克跳上走廊,把裙子上的褶皱抚平,碎发别到耳后,又恢复了文静少女的样子。“我回去了,船长找不着人要发火的。”
“拉我一把,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连个台阶都上不去。话说回来,我要是已经跟法国人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尼克面无表情:“把你推倒花园池子里,等没气儿了就跟人说你失足落水。”
达芬奇大惊:“你!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那么多白面包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是劳动所得,大冬天的光身子站了三天,我还没要医药费呢。”
一老一小低声拌着嘴,回到大厅,便立刻恢复了衣冠楚楚的优雅模样。海雷丁和法王不知去向,主人一走,绅士们马上抓紧机会,纷纷邀请被单独留下的妮可小姐跳舞。大海航行靠舵手,没有了船长的指示,尼克惶然失措。不跳,又怕得罪人办错事,只能来者不拒,硬着头皮一首首跳下去。
高跟鞋挤脚,束腰勒得无法呼吸,舞伴还不停喋喋不休的你是电来你是光。尼克内外交困,烦恶欲呕,果真像人鱼公主,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弗朗索瓦一世将签了字的密议放进金匣,仔细上锁收藏,连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这个被誉为伊斯兰英雄的北非海盗竟然对宗教差异毫不在乎,补充调整了几个细节后,很痛快的同意了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