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时候的古代海盗,能拥有弗洛伦萨最近两年才流行的首饰?”
海雷丁眨眨眼:“我听说每隔几十年,总会有一波复古潮流,如今的流行款式,说不定就算几百年前的旧货。”
维克多已经可以确定,这场探宝活动完全是这个狡猾的男人刻意安排的了。船医在沙漠中吃了极大的苦头,这次绝不愿善罢甘休,回程的路上,他特意拖住海雷丁单独盘问。几遍下了,海雷丁也觉得瞒不住他,于是便笑着说出实情。
市面上流行的所谓海盗藏宝图,一百张里面有九十九张半都是假货,尼克自然没那么好运气碰上真的。只是海雷丁看她天真烂漫傻开心,不想戳破而已。他让商队提前在此地埋下宝贝,再让尼克寻图挖出来,是为艰辛的旅途添点乐趣,也算是给全体随行人员的福利。这种哄情人高兴的把戏,手笔之豪爽,想法之浪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结果皆大欢喜,只有维克多少爷认为那一份真金白银的首饰,完全抵不下他被迫喝下骆驼体液的折磨。
这一年的秋天,地中海发生了一件载入史册、令人啼笑皆非的大战。
西班牙皇帝查理五世收到了一份间谍报告:海雷丁重要的副官哈桑叛变。此时奥斯曼的主力骑兵正在匈牙利打得热火朝天,而海雷丁则离开了阿尔曼尔,回到千里外的伊斯坦布尔。这个时机简直千载难逢,查理立刻行动起来,打算御驾亲征,趁机打下对手的大本营。安德鲁。多利亚认为这是陷阱,苦劝君主不要冲动,可刚愎自用的查理根本听不下去他的谏言,组织2.4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北非。
根据间谍报告,叛变的哈桑手下只有900精锐部队,其他都是业余民兵,只要他打开城门,西班牙军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阿尔及尔。
可他在海湾里苦苦等了三天,非但没有等到约定的投降,反而遭到暴风雨袭击,许多战舰搁浅在这里。查理意识到受了欺骗,暴怒之下下令攻城,可打起来他才发现自己陷入一个连环圈套:阿尔及尔正处于雨季,连绵不绝的雨水打湿了火药,将他引以为豪的强力火炮化为废铜烂铁。
就在此时,守城的部队发起了攻击,他们早已提前准备好干燥的火药,在避雨的碉堡中开炮,把西班牙大船打了千疮百孔,查理也在指挥时受伤。祸不单行,就在他的大军接连受挫时,安德鲁。多利亚送来了更加令人沮丧的消息:后勤运输部队再次被暴风雨袭击,只有几艘船免于灭顶之灾,后勤线断了,查理的大军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此时海雷丁率军反攻,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行动彻底失败了,沮丧的查理沿着海岸线回家,打算路上搜集些粮食填肚子。结果每次靠岸,陆地上就会突然涌现骑骆驼的贝都因人,他们用原始的弓箭把西班牙士兵射了个七零八落。没有后勤, 没有补给,士兵们狼狈到靠船上的猫、老鼠和骑士的马匹充饥,桨手们甚至饿到无力划动木浆,连皇帝本人都差点饿死在船上。
此战,查理失去了300名将领和8000名普通士兵,而他的敌人海雷丁,甚至都没在阿尔及尔出现过。
Chapter 27
出轨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举目远眺,灰色云块之外的天空却艳阳高照,像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隔得壁垒分明。这种奇异的天气在北非并不稀罕,人们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不会因为晴雨有任何改变。
此时在阿尔及尔大本营,维克多的抱怨也和绵绵不绝的雨水一样,向他不知疲倦的老板抛洒过去。
“这件事你必须得管管,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培训了一批医务官,但船上那群疑神疑鬼的家伙还是没完没了地天天骚扰我:片剂、药膏、住院观察,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听他们为莫须有的疼痛唠叨抱怨,现在甚至连市民也来找我……该死的!够了!我一丁点儿也不关心这群臭烘烘的强盗是死是活,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精神科,你不能把我一个人当成整个医院用!我需要独立的空间和充沛的闲暇来继续研究!”
“独立的空间和充沛的闲暇……尊敬的医生,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的奢侈品,怎么跟你分享呢?”海雷丁摊开手,指向他案头那堆小山般高的海图、公文以及间谍报告,“看病和吃饭不一样,不是随便找家路边摊混饱肚子就行的,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愿意找你这样的名医而不是集训出来的量产医务官,这一点我完全没有办法改变。这是第几次强烈要求休假了,你对土狼的那些拿着干草跳舞的巫术就那么着迷吗?”
维克多扬起他刻薄的下巴,以看不起外行人的专家派头说:“抱歉,我更愿意把这称为‘原始部落积累的经验医学’,虽然有大量迷信成分,但它对询证医学有不可或缺的促进作用。伊内对北非植物的药用价值的了解,会帮助我在……”
“好了,好了。”海雷丁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打断他,“维克多,如果你真的累极了,干脆说自己生病了闭门歇业吧。不过只有三天,然后我们就要收拾收拾出海了。”
船医先是一喜,在听到时间限制后又露出失望的神色。因为职务的要求,只要在海上打起来,他连睡觉休息的要求都没法提:“又要打仗?”
“不,苏丹希望我回一趟伊斯坦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