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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的全身一僵,习祯叫的是月英,不是黄硕,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黄月英,我是黄家的女儿……
他只是紧拥了我几秒,便缓缓将我放开,神情严俊的面向拧眉冷视着自己的尹牙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尹牙看了眼僵硬的我,毫不犹豫的答道:“今晚探听虚实后才能答复你。”
习祯听完,凤目微微一亮,沉思了片刻后点头道:“好,明日一早我便过来。”说完又转身看向我:“硕弟,打起精神,黄伯伯还需要你照顾,别怕,你还有我。”顿了顿,习祯的凤目又亮了亮:“我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就来。”
我张了张口,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习祯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寻常的含义。
只是?这有可能吗?
尹牙看着习祯的后背,冷言道:“他可以相信吗?”
我又愣了神,是啊,他可以相信吗?杀董清,确实是能暂缓,到时我再修书给蔡瑁,若舅舅念情,周转一下,事情立马就会有转机。而要庞家在这个时候,不再落井下石,事情很容易就能迎刃而解。
但如果习祯不能相信,现如今,我又该去相信谁?
尹牙去了太守府查探虚实,正值七月的初夏,尽管梅庄是在深山之中,到了半夜会寒气加重,我此时那有心情安睡,坐立不安的等待尹牙归来。
“徒弟。”
我猛的一回头,倒抽了口气,看向突然到来的梅然。
“师傅,你怎么来了?”我看了看空中的月牙,不得其解,梅然此时怎么会来找我?
梅然淡然的一笑,站在原地说道:“你在害怕?”
“害怕……”我重复他的话呢喃,片刻失神后,马上清醒过来,苦笑几声道:“只怕连累身边的人,别的,我又有什么害怕的。”我想起黄承彦所说,人死如灯灭,不过就是黄土一把,青碑一块。
如今我灵魂在这里,身体可能早就成了一捧黄土了吧。
梅然带着几丝欣赏的说道:“尽管放手去做,虽然我只是一江湖郎中,但也可尽绵薄之力。”
梅然带有四分尊重,三分询问,三分信任,让我顿生感动,真正说起来,我与梅然连君子之交都谈不上,只是口头上的一句师傅弟子。如果没有这些事,也许短短几天我能和梅然建立师徒的情份,可惜天不从我愿,这几天我浑浑噩噩,梅然虽然不说,但却在默默的支撑着我。
从他把梅庄借给我出殡,再到医治黄承彦,以及煞费苦心的保住黄岚的一口气,点点滴滴,我都未曾跟他道谢,现在他又说要助我绵薄之力,我情何以堪……
“不,师傅,我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黄家只剩我了,我要靠自己挑起重担,等风平浪静后,弟子再报答师傅的恩情。”
梅然听出,我有背水一战的心思,眉峰一拧,忽然说道:“你带了这么多下人住在这里,难道你不负责吗?好了,既然你不想我助你,那你就挑起梅庄的担子,你师傅我只是一个江湖郎中,没有那么多闲钱养下人。而且,你师傅我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我可是护短的很。”
说完,梅然长袍一挥,转身消失在黑幕之中。
话峰转的好快……我错愕的眨了下眼,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过来,梅然真是用心良苦。他居然听出我想离开梅庄,准备放手一博的心思,他怕我后助无援,又担心我有负罪心思,故意用这样的方法来助我。
此时我内心激荡不堪,梅然送我这份情,就是让我一定要保住小命,否则,就算我不想连累师傅,师傅也会替我出头,日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梅然暗示,他不能保证。我心中一悸,心中除了感动,还感觉到双肩上的重担又加沉好多,好多。
一直到天快放亮,尹牙才一身疲惫的转回,一看到我还驻守在院中,尹牙皱了皱眉。
“怎么样?”一看到尹牙,我一晚的疲惫全都一扫而光,赶紧冲过去问道。
尹牙安抚似的点了点头:“他身边虽然没有高手,但围绕的人很多,若想不被人发现就杀了他,有些困难。”尹牙的脸色一边说一边变的古怪。
“围绕的人很多?睡觉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守卫?”我抽了口气,要杀董清,就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暴露了尹牙,不光会送了尹牙的命,还会将事情扩张到最大。
尹牙眼神暗了暗,点点头道:“不是守卫。”
“不是守卫?那是什么?女人?”我反问。
尹牙默许的点头又摇头。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尹牙脸色古怪,原来他昨晚看了一晚的现场直播。只是他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男人也有,女人也有?”我脸色微僵,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个。
这次尹牙尴尬的点了下头。
我眼角抽搐,男女通吃的人,我若不好奇,那就真的出了奇迹。
“不行,如果不能保证你全身而退,就不能动手。你去休息吧,等习祯来了我告诉他。”
如习祯所说,天才一亮,他就到了梅庄。
“那些人是庞家送的。”习祯面色僵硬的说道。
我嘲弄的笑道:“这就是名人隐士羊皮下的本性?果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习祯用轻咳掩饰尴尬,说道:“小倌和歌伎在这些人眼中不算是违德之事。好了,我们不如商量一下,要怎么样让尹牙全身而退吧。”
“小倌?”习祯所说的词让我惊讶了一下,不由就脱口问道。
习祯凤目一眯,露出不悦:“好了,昨夜我跟父亲商量了一晚,你现在就修书给蔡瑁,将事情的原由全都告之于他,快马加鞭的话,两日便可将信送到,我和父亲再想办法拖延时间,你这几天管束好下人,最好不要出庄。”
说完,习祯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启齿,过了片刻才决定的说道:“昨晚我收到先生的一封信,对此事,他深感愧疚,说他在暗中也会做些周旋,以求心安。”
“司马徽?”我吃惊,他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求心安?
习祯点头,看向我说道:“我知道你不削,不过多一人就是多一分力量,更何况他是暗中来信,显然不想让我告诉你。”
我冷哼,不予置评,当初若不是他一心偏袒,事情又怎会搞成如此,他司马徽根本就脱不了干系。现在才来求心安,当初怎么不求心安,确实如习祯所想的那样,我不削。
“还有,早些年蔡瑁和庞德公,有些私怨,此事,你大可以夸大其词,尽量勾起蔡瑁的怒火,这样,才能给庞家重重一击。再由先生出面做调解,你顺水推舟,求梅大夫治了庞统,我想这件事,应当可以平静下来。”
蔡瑁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要求证,也无人可求,黄承彦目前还在丧妻失子的痛楚之中,浑浑噩噩连人都不识,我只能选择相信习祯。
心焦如焚的我拿起笔和锦布,才想起,我只会写简体字,汉隶我到目前为止都没功夫学,那会写。顿时挫败的低吼道:“我不会写字。”
还说自己要挑起重担,还说要负责到底,还说不想连累别人,结果我连个字都不会写,天天浑浑噩噩,浪费光阴,到头来,我只是在闯祸。想到这,我内疚的推开书桌,发狂的将桌面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习祯面色僵硬,他不能体会此时我的挫败感,但看我发脾气,内心猛的一紧。
“我来写吧!”过了好久,愣住的习祯拧着眉,从地上拾起锦布,重新磨墨。
我捧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清泪又有如珠线一样往下疯涌:“习祯,我没用,我一无是处,我是个笨蛋,又丑又蠢的笨蛋,连字都不会写的笨蛋,是我连累了大家,都是我,都是我……”
再次崩溃的我,完全不知所措的低吼着,习祯一边修书,脸色一边沉重,猛然打断我的不知所措:“够了,十年前那个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黄月英去那里了?当初你志比天高,堪比男儿,现在就只会在这里自怨自怜吗?”
习祯发怒?向来温和俊雅的习祯发怒了?而且直接叫的是黄月英,毫不掩饰的叫我黄月英?
我被他的怒吼怔住了,抬起模糊的双眼傻呼呼的看着他:“我,我不是黄月英,我是黄硕。”
习祯“啪”的一声,把毛笔用力的掷在桌上,飞速的蹲了下来,双手箍住我的肩膀,凤目怒火高涨道:“你若只会自怨自怜,我又何必在此替你劳心劳力?真是荒谬。”
我张着嘴,流着泪,心里疯狂的呐喊,我真的不是黄月英,真的不是啊。与我的思想天人相交的是,眼前确实是他们在劳心劳力,他们付诸无数的感动给我,我却在这自怨自怜,是我的不对。
习祯看我被震慑住,连抽气声都没了,只剩两行清泪,瞢然间,习祯心尖狠狠的一痛,突然将我挤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