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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昏厥过去的我,诸葛亮看也不看庞统,转身便朝庞府外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林业,诸葛亮脸色更加铁青了三分。
    崔州平这才回过神,转向庞统道:“士元,这事做的真是……”
    庞统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抬脚便用力的踢向跪在地上的三个奴才,脚脚踢中心窝,瞬间就听到三个小厮杀猪般的痛呼:“公子饶命……”
    转眼庞统身后涌来大量的下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庞德公。沉着脸的庞德公听完庞统轻描淡写的说完刚才的事情,脸色立马如同庞统先前那般,黑了又青,青了又黑。
    正好又对上被惊吵吸引而来的左邻右舍,站在庞府门前频频张望的街坊众人,庞德公气的浑身一哆嗦,怒吼道:“来人啊,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送官查办。”
    还在地上翻来滚去,痛的面色惨青的三个小厮,此时吓的肝胆俱碎,屁滚尿流,再也顾不上绞痛的胸口,纷纷爬了过来,跪在庞德公袍下,拼死了命磕头道:“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小人们愿意领家法,老爷开恩,不要将小的人送官啊……”
    崔州平冷眼旁观,只字不言。
    (在三国时期,凡是犯的家族之罪的下人,一旦送官就代表永无天日,虽不用立马至命,但所受的劳疫,那是非人所能忍受的。比如说修城池,一座城池,那是用万骨堆砌而成的。大家想一想就会明白了。古代没有机器所助,唯一能用的就是人力,所以凡是送官的下人,那就是生不如死。)
    “夜已深了,学生先便告辞了。”崔州平不冷不淡,面无表情的向暴怒中的庞德公行告辞礼。
    庞统僵硬的出言道:“此时已经出不了城了,不如就在寒舍下塌吧!”
    庞统也只是客气所言,并不是真心留下崔州平,此时他心中急火焚身,只想快快打发了所有人和伯父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办。任谁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守门的三个狗奴才会打死黄家的下人,更没想到黄硕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庞府,先不论他来做什么,就以目前来说,黄家的人被庞家奴才打死,传扬出去,庞家只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崔州平又那会不知道庞统和庞德公此时的心思,只是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出了庞府,此时夜黑风高,孔明骑着马,抱着黄硕去那里了?出城是出不了的,崔州平感慨万千的长叹,赶紧往襄阳的客店寻去。
    崔州平猜错了,此时诸葛亮已经抱着我出了城,快马加鞭的往梅庄赶了。诸葛亮也说不清刚才自己为何愤怒,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早就司空见惯。那个名门大家之族没有几个恶奴伤人的事情,就算当初还没有落败的诸葛家,也有几个跟庞府那三个刁奴一样嘴脸的下人。
    更何况庞府的下人为虎作伥的事情,早就不是新鲜的事情。庞德公为人处事圆滑,一般恶奴做恶,转眼就被压,表面一派清高,实质……这里面其实还有很多不足外人道的事情,别人不知,但他诸葛亮是心知肚明的。
    人命,人命这种东西,你若重它,它便有血有肉,若不重他,跟草芥又有什么两样?这种事情,他早就看开了,但就是在刚才,刚才黄硕疯狂的那一瞬间,诸葛亮愤怒了,平静的心底升出熊熊怒火。
    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黄硕,诸葛亮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瓶,百种滋味全都涌了上来。她带着下人,半夜闯庞府做什么?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让她疯狂至此?习祯呢?这个时候习祯怎么不在她身边?
    一想到习祯,诸葛亮眉峰不自然的就拧成一团。
    嘤咛一声,我猛的一下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对上诸葛亮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眨一下眼,思绪有如闪电一样飞快的转过,我快速的揪起诸葛亮的衣襟,急急的吼道:“你要带我去那里?放我回去,我要找庞统要人。”
    闻言,诸葛亮眉峰又是一拧,拉住手里的缰绳,喝了声:“吁……”
    马停了,我身上的巨痛立马传到神经末梢。
    诸葛亮看了眼痛的五官扭曲的我,冷着脸说道:“要什么人?”
    “我爹,我爹不见了,他除了去找庞家报仇,绝对不会去别的地方,你快带我回去,我哥哥已经那样了,娘也死了,只剩下爹爹了,求求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啊……”我歇斯底里的摇着诸葛亮的衣襟,眼泪疯狂的飞舞。
    诸葛亮神情猛怔,眉头越拧越拧,口气也急了三分:“你说黄老先生不见了?”
    我哭的嗓子生痛,吼的声嘶力竭,双手颓然无力的滑到诸葛亮腰间,身体有如断线的风筝,倒在他的怀里失魂落魄的呢喃。
    “不见了,不见了,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娘死了,哥哥也醒不来了,爹爹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让我经历这种生死别离,折磨了我的人还不够,还要折磨我的心,诸葛亮,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它好痛,真的好痛。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
    诸葛亮脸色微微一白,勒着缰绳的手用力的一扭,催使马儿又往回跑。
    黄承彦不见了,黄硕猜的应当不错,此时此刻黄承彦绝对是去找庞府了。怪不得她好像疯子一样直逼庞府,怪不得她三更半夜跑进城,原来是这样。
    看到诸葛亮策马回奔,我心痛的更加抽搐,几次马颠都差点让我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
    直到快马奔到城门口,诸葛亮猛的长吁一声,又将马勒停在原地。
    “黄硕,黄老先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下午,他绝对进城了。”
    诸葛亮脸色微变,头偏向城门的另一边,若有所思的沉呤。看他沉呤,我不知为何狂乱的心慢慢平复,似乎此时诸葛亮的形象就宛如那电视中的妖人诸葛亮一样伟大,没有他想不出来的计策,没有他对付不了难题。
    好像只要有他在,爹爹就能逢凶化吉。
    “他不在庞府,他在鹿门。”沉呤过后的诸葛亮,眼神一沉,十分肯定的说道,声音一落,他已经策马往城池的另一边狂奔。
    “为什么?”绝望的我,像是抓住那根飘浮的稻草,想也不想便一手揪起诸葛亮的衣襟,篷头苟面的迎向此时酷似天神一样的诸葛亮。
    诸葛亮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看也不看我的回道:“庞德公一直隐居在鹿门,今日下午才刚从鹿门回转襄阳,如果黄老先生要去找庞德公报仇,必会先去鹿门。更何况下午的时候我和州平到达庞府,并没有看到有人来访。”
    我脑子又好像被重锤压过,生痛生痛,没有意识的往脸上一抹,满手的鲜血,红的刺目。
    “我们现在去鹿门吗?”
    风驰马掣,我的头顶只传来诸葛亮“唔”的一声。
    没有意识的我,痴痴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四周,求神告奶奶的呐喊,黄承彦不能有事啊,我是真的再也受不住打击了。
    “林业他死了吗?”
    这回我感觉到诸葛亮的身体僵了一下,风声刮过耳旁,又传来他的一声:“唔。”
    我的身体破落的如同残叶,抖了一下,倒在他的怀里。
    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敢想了,我好累,好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只听到风声呼呼里传来大量的吵杂声,那种强烈的撕痛,又开始一寸一寸的席卷我的全身。
    我无力的转过头,视线刚刚触及到那片火海,诸葛亮的大手就已经覆盖到了我的眼睛。后脖颈猛的一痛,最后的意识:他又打昏我了,爹爹到底还是出事了吧……
    这次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蓝蓝的天,上面飘浮着白白的云,云卷云舒之间,就像我的人生,大起大落。
    阳光很美,天空也很蓝,空气也很新鲜,我眯着眼,发现自己,失去了面对阳光的勇气。
    我没有去找诸葛亮,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昏我。
    我不敢动,因为只要一动,我就会痛,不止是身上的痛。
    也不想流眼泪了,短短几日,我流了整整十年的眼泪,还不够多么?
    我不闻,不问,不看,但却不能不听。
    此时我是多么的想变的又聋又哑又瞎,这样,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样我就能尽情的在自己想像中畅游,天高任我飞,水深任鱼游……
    “昨晚那场火好大。”
    “是啊,烧了几座山啊。”
    “庞先生的家人不知道有没有事。”
    “听说死了好几个下人呢,还好庞先生昨日下午就回了襄阳,要不昨晚也难逃一劫。”
    “到底是谁跟庞先生过不去?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居然放火烧庄子,真是恶毒。”
    “谁知道呢,我听说啊,放火的人,年纪很大了,放了火,自己也跳了进去,这种人,自己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可不就是……”
    我嗅着点点草木香的空气,故意忽视空气中的焦味。
    突然阳光不见了。
    白云也不见了。
    换来一片乌云,我甜甜的笑了一下,老天爷知道我失去了见阳光的勇气,所以随手召来黑云,换我一笑么?
    “天气放晴了。”
    是诸葛亮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清冷冷,带着几分蛊惑,虽然他长的不如习祯好看。
    我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送我回梅庄好不好。”
    诸葛亮清亮的眸子停在我脸上,看了良久,才轻柔的抱起我,走向他身后的俊马。
    我的视线自自然然就落在他身后的那片狼藉上,烧的乌黑树木,再也见不到一丝绿意,风一吹,暗灰色的飞灰扬满了半边天空。
    不知道是人的飞灰,还是东西的飞灰。
    这时我想起黄承彦的那句,人死如灯灭,不过就是黄土一把,青碑一块。
    这时我又想起初次见到黄承彦时,他激动的唤我幼儿。
    这时我又想起他总是白衣白袍,捻着白色胡须,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时我又想起他像老玩童一样的嗔怪呢喃。
    现在他成了一抹飞灰,留下无数的念想给我。
    我端坐在诸葛亮的面前,微笑着看向前方,淡淡的说道:“今天天气真的好好。”
    诸葛亮握着缰绳的手泛了青,笑着回应我道:“要不要策马狂奔,放声高歌一曲?”
    我笑道:“豪情纵天地,高歌掷一曲吗?”
    诸葛亮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不过如果你梳洗一番,想必会更有意境。”
    我也跟着大笑几声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带我去有水的地方梳洗一番。”
    后来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忘记了。只记得诸葛亮把我送回梅庄,尹牙把我狂笑的我扶回厢房,梅然在我身上施了几针,我便睡的昏天暗地。
    再次醒来,天还是那样蓝,云还是那样的白。
    我走到黄岚的房间,笑逐颜开的告诉黄岚,昨日我看到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嗅到了最清新的草木香。
    就这样,我每天都很开心,脸上总是带着笑,日子又恢复到那种云淡风轻,云卷云舒的时候。空闲下来,我便开始学习尹妈妈写的三字经。
    每天我都过的很充实,除了例行的天天去陪黄岚聊天,不知不觉,我给黄岚讲红楼梦,讲了三回。
    习祯天天都来看我,没有一天间断,好像梅庄成了他的第二个水镜居,奇怪的是,司马徽竟然对他的出行,完全不闻不问。反正有人天天来看我,我也乐的有人陪,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至于诸葛亮从那一天送我回梅庄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叶子黄了,天空不蓝了,开始飘雪了。我笑啊笑啊,熬过了我最讨厌的冬天后,天空又开始变蓝了。
    三月的空气,就像那刚刚掀开面纱的少女,朦朦胧胧,时而忧伤,时而开怀。
    我窝在书房温读四书五经,拿着当初跟黄岚一起做的毛笔,一字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汉隶。
    这时梅然来找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梅然身上找到了黄承彦的影子,虽然梅然从来没叫过我幼儿。
    梅然说,我颓废很久了,该站起来了。
    我错愕,其实我想通了,人生就像一场戏,来来往往的都只是戏中的一粒尘埃,最终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所以我学会了笑,笑着面对人生,能积极就积极。
    梅然看着懵懂的我摇头,心一狠,对我说道:“明日开始,你就学习尝百草吧。”
    我笑着点头,我还记得当初我是选五毒之术呢,尝百草可能就是启蒙吧!当初的初忠不就是学一门手艺,然后努力奔小康么。
    到了下午的时候,习祯也例行惯例的来报道了,我捧着论语,从花厅走过,就见尹牙在跟习祯汇报这个月的开销。
    我笑了,现在习祯好像成了梅庄的新主人,而尹牙好像成了梅庄的管家。哦对了,那块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鸡血石,后来平静之后舅父又差人送回来了,现在正安安静静的戴在我的脖子上。
    或许我还带着几分希望,希望能再次通过它,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吧!其实我也知道这个可能很小。
    还有,还有,鱼儿怀孕了,四个月了。
    尹妈妈天天笑的嘴都合不拢,好几次我都悄悄的发现尹妈妈已经在给没出世的小尹牙做衣服了。
    其它的那三个丫环,也早就走了,据鱼儿说,她们都各自回了家,现在好像都嫁人了。我影像中有一个叫竹儿的,她生的很标志。
    至于梅然,每次一谈起习祯都会恨的牙痒痒,听鱼儿说,那是因为习祯为了维持梅庄的生活开支,所以时常骗梅然出诊赚钱,除此,还偷偷的卖掉梅然私藏了好久的名贵中成药。所以梅然一看到习祯就没给他好脸色。
    习祯也不以为意,依旧天天来梅庄,梅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一手打理,他不在的时候,就由尹牙盯着。
    而尹牙自从鱼儿怀孕后,脸上的冰霜也溶了好多,时不时我能发现他会看着鱼儿发呆,发笑。
    好像男人都是有了妻儿之后,才会慢慢成熟,从尹牙身上,就能见证到这一点。
    好吧,所有人都好了,只是他们都以为我还没有好,其实好没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承认我是把痛深深的埋起来了。
    师傅说,明日我就开始尝百草了,好吧,那就从明日开始吧。
    春天总是最好的时候。
    春天总是万物复苏,重新开始的时候。
    上下五千年,那个大诗人,那个大文人,不都是喜欢咏春的,意思也就是,我也该发芽重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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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不知道大家看了有没有感觉很忧伤,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可怜的硕硕,也只能这样了。我也长叹……习祯其实是个痴情种子啊……可惜苍天让硕硕穿越回来,不是让她云淡风轻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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