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云一阵心悸,严愈拉了他走到殿角,在他掌心画字。“陛下……前些时日说……欲立老臣萧无勉次女为后……择日大婚……”
萧倾云楞住,他这一世的父亲叫做萧无勉,武帝在他不在西京的日子里宣布他的皇后就是他妹妹萧倾蓉,所以……早向他求过亲的达阚王向梁国开战?他浑浑噩噩,连当天的早朝取消了也没注意,内侍在头前带路,把他引去见武帝,兜兜转转,他跟着内侍走进座庙堂,“萧国舅!”内侍一声萧国舅,萧倾云一激灵,“国舅爷,皇上在里头等您呢!”内侍左右两边打开庙门,之间武帝站在一位银发老者的身边,那老者低着头弯着腰,在庙堂的地上摆了一盏盏晶莹瓷碟盛着的小烛灯。
“倾云!”武帝招手叫他。
萧倾云大踏步走过去,满地的瓷碟烛灯随他衣袂翩翩,风吹烛动。
“你回来得正好,朕命人去接蓉蓉了……”“我说过我妹妹的终身大事要我父亲答应才作数,你怎么能就这样公告天下!”萧倾云心里急,张口就称武帝“你”,武帝似料到他会这般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朕没得到萧老太傅的首肯?”
萧倾云一呆,那老者直起腰,冲着他说道,“好孩子,老道这里有你父亲的一封信呐……”萧倾云拧着眉头,从老者手中接过一封书信,老者银发银须,一派仙风道骨,“您是天机老人?”萧倾云恍然,父亲萧无勉与好友鱼机子云游天下,鱼机子又称天机老人,据说贯通古今,有预言未来之能。
萧倾云还没看信,接萧倾蓉的车撵到了,今日散朝之后,先是怀王晋冲进萧府,接着严愈求见,到武帝的来使到的时候萧倾蓉已经听了怀王晋和严愈两个人告诉她皇帝要立她为后的消息。萧倾蓉坐在马车里的记忆是空白的,她整个人都傻了,直到看见庙门里头的亲人,“哥——”萧倾蓉喊了声哥,跌跌撞撞奔了进来。
“小心!”
叁个人眼睁睁看着萧倾蓉踉跄着闯进地上的烛灯阵中,武帝是知道这烛灯的意义,一个箭步就迎上去,萧倾云后发先至,张开双手,接住妹妹扑过来的身子,但她的脚步乱了,先是一脚绣花鞋踩翻了一只瓷碟烛灯,接着是萧倾云的朝靴踢翻了另一只瓷碟,然后是武帝的描金朝靴也踏翻了一只,拼拼乓乓,一地狼藉。
天机老人摆的是天命阵,武帝和萧倾云进来的时候大步流星,但都留心着脚下,只有萧倾蓉一进来就踩翻了代表着自己命数的朝天灯,而她哥哥和皇帝为了她,一个个又踢翻了自己平平顺顺的天命。天机老人带来的萧父的信中写满一个父亲对年幼的女儿一生安康的思虑,萧父嘱咐长子一定要为妹妹找一个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爱她一生的男子。武帝说,“此地是我大梁太庙,也是我母亲在世时为我祈福的地方,朕以母亲之名起誓,此生只爱萧倾蓉一人,现有妃嫔无生养者即刻出宫,有生养者待孩子满五岁后遣回原籍,宫中此后再无新人。”武帝说,“朕自觉是萧老太傅所言的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爱她一生的男子,倾云若有其他比朕更优的人选,但说无妨!”
萧倾云哑口无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比面前的皇帝陛下更优,有能力也愿倾尽所能地照顾她,保护她,疼爱她一生,但这个人,却永不能娶她。
萧倾云又一次离开了西京,国家兴难,匹夫有责,达阚王发难的理由是因为他妹妹萧倾蓉,而红蕙战姬所向披靡,短短两日就攻下梁国五座城池,朝堂上文官武将齐齐看他,除了他,大概也没别的人敢挂帅应战名震天下的红蕙战姬吧。
他离家的前夜守在妹妹床头说了很多,说了那年她被吴王澈抱走的事,说了吴王澈在桂花树下说要娶她做妃子的戏言,说了吴王因她被文帝贬去戊守边关,叁年卧薪尝胆,才成就了今天的大业,一切因她缘起,当然也因她缘结,而且他只无意中说过要当他妹夫必须只娶他妹妹一人,让人没想到的是,武帝居然真做了遣散后宫的打算。
萧倾蓉面朝墙里,沉默乖巧得让他以为她听睡着了,萧倾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突然听背后女孩子泣声说,“哥……我不想嫁……我……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哥……”
“蓉蓉!”萧倾云额抵在门板上,闭眼喝住妹妹。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他不能让她说出,上一次,她说“我喜欢哥哥”,是他酒醉吻了她,是他的错!
“你不懂,你还小。”萧倾云连头也不敢回,冲出了妹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