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饭后，他们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方舟郑重地跟大家说，她又要道国外去进修了。
顾泓时不以为然，继续吃着葡萄，只嗯了一句。他已经习惯了，方舟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在家，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有时候是巡演，有时候是进修，有时候纯粹去玩，他为自己妈妈拥有这般生活激情而感到震惊。
臭小子。方舟轻轻捶了一下顾泓时的脑袋瓜儿。
第二下就要下来的时候，顾泓时淡然地歪了一下脸，轻松躲开。
臭小子，你要不要跟着妈妈一起来？
不了。顾泓时说。
似是早就料到顾泓时这个回答，方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作罢。她转头看向温绵，沉吟了一下，问：绵绵呢？要不要跟阿姨一起去？
顾泓时打游戏的手顿了一下，抬脸。温绵也吃了一惊，她用手指指向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我？
对的，陈教练也要走，你不是喜欢跳舞吗？国外有一所学校很适合你进修舞蹈，陈教练可以引荐你。方舟认真道。
起初顾泓时还以为方舟只是随意问问，听到方舟这么说，他直接关掉了游戏界面。
会不会太突然了。他道。
顾向文插口道：不突然，我和你妈这阵子都在打听，你看这学期也快结束了，正好过去学习，温绵想学跳舞，那就要选一所好学习，今后也好考大学。
陈教练很想继续教你，你想好了，我就去回复他。方舟笑道。
温绵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短暂的惊喜过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顾泓时。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他。
顾泓时本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却别过了眼，躲开。他薄唇紧抿，神色冷淡，看起来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绵绵，你可要想清楚。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方舟道。
可是我奶奶
顾向文笑道：这你放心，这个交给顾叔叔。
温绵正想说着什么，顾泓时却突然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曾经温绵以为，当梦想放在她眼前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拼死也不放手。
可她竟然犹豫了。
未来是一片空虚和茫然，虽然梦想好像近在咫尺，可是，她发觉自己竟然贪恋在他身边的那一点安全感。
本来不是一个选择题，她完全可以感谢命运，让她遇到了贵人，给予她实现梦想的机会。
可她自己却在理性与感情之间犯了难。
她舍不得顾泓时，也放不下奶奶。
但方舟再三告诉温绵，不急着回答，想清楚再告诉她。
温绵想不通，她合上了书本，去找顾泓时，但没找着，她就下楼跑到楼下转了一圈，这才在花园的秋千里发现了顾泓时。
他坐在秋千上，悠悠地闭着眼，像是在晒月光。温绵走过他身后，偷偷笑了一下，恶作剧般地在身后推了一下他的秋千。
温绵，别闹。他说。
温绵心虚地垂下眼，走到另一个秋千上坐下，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感受温柔的月光，
晚风从他吹到她。
为什么不直接回答？顾泓时突然开口问。
温绵缓缓睁眼，她迷惑地看着顾泓时，像是没理解他的话。顾泓时又清晰地问了一遍：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为什么不直接答应？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理智，不带一点感情。
温绵缄默，她没想到顾泓时竟然会这么说。她有些难受，反问：如果是你呢？
我会。他斩钉截铁。
这个回答很顾泓时。
她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事待人都很冷静，亲近的人很好，不亲近的人也绝不会好。
表面上看起来散漫，那是因为他无所谓，其实内心是一个十分坚定的人。
泾渭分明，理智又坚定。
我不放心我奶奶。她声音弱了下去，她承认，自己并不如顾泓时那般，能理智地判断情况，毫不犹豫地选择有利的一方，不顾忌任何情感。
除了奶奶，还有他。当然，这个他不能承认。
顾泓时道：你奶奶还算健朗，而且，如果你奶奶知道，也会为你高兴的。而不是让你留下来。
诚然，顾泓时说的是真的。
可是道理那么多，又有几个人真正能看透，做到？
温绵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顾泓时，嘴边的那一句话反反复复，咽回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呢，你也希望我去吗？
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顾泓时征了一下，眸子比夜还要深，他道：当然。
温绵心里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那一丁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如果顾泓时说，温绵，不要走。
那么，她才能找到理由留下来。
可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