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棠淡笑道:“我说过我找到人了吗?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言罢,冲那中年男子点头,“许先生,之前厅中对话,你听见多少。”
许先生拱手行礼:“回郡主,听了一半,不过绿儿姑娘与在下全说了。”
“那就好,许先生,依你之见,这件事可否改成话本。”
许先生抚须道:“当然可以,此事匪夷所思,又极富戏剧,是最好的素材,不过……这其中牵涉到宁国公府,还有郡主您……”
“这宁国公府,可以去掉‘宁’字,至于本郡主嘛,也可以说是‘郡主’。”
许先生呆愣片刻,喜道:“不错,欲盖弥彰,更能引人议论!”
李袖儿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魏青棠竟想把她的事迹改成话本!
京城里的酒楼茶肆、勾栏瓦舍,多是讲这些话本的先生。这姓许的正是最大的天一酒楼的说书先生,每天听他讲书的成百上千,这故事一经他的口,第二天就能传遍京城!
之前斗兽场的事,李袖儿就是以这种方式,把魏青棠塑造成一个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恶女。
想不到她今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这事关女子名节,可比之前严重得多!
“郡主、郡主饶命!”
李袖儿骇然变色,猛地磕起头,“郡主,袖儿知错了、袖儿知错了!求您饶我这次,求求您了!”
魏青棠睨她一眼:“闭嘴。”
一个婆子会意,眼疾手快的塞了个布条。
“唔……唔唔!!”李袖儿拼命挣扎,奈何被李牧按得死死。
魏青棠不再理会她,又和许先生交代几句,便让绿儿送他离开。
“郡主,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李牧问道。
魏青棠道:“送走,再敢入府,当刺客处置。”
“是!”
没几天,一个叫《枝头凤》的话本就从天一酒楼传出来。
这话本讲的是一个女子,本是妓家之后,偏心比天高,一心出人头地。她先是利用表哥,后又色侍秀才,最后搭上国公府的世子爷,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个话本一出来,立刻就遭到全城百姓唾骂。
攀龙附凤的女子没被拆穿,温文尔雅的世子也蒙在鼓里,这对于听惯了美好结局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坨屎!
这时候,说书的许先生出来了,他表示这只是上,还有下呢,不过要过一段时间再讲。
霎时间,《枝头凤》更火热了。
全城酒楼茶肆的先生都在说这话本,百姓们也纷纷议论,连那些贵妇千金也悄悄猜测话本女子会落得什么结局,一时间,风头无二,就连魏青棠的骂声,也小了不少。
“郡主,这许先生也真是,干嘛不一口气说完嘛!”绿儿小声抱怨道。她自从听了上半节,就抓心挠肝的等下,偏许先生卖关子,非要旬月后才说。
魏青棠闻言笑笑,也不说话。
她可不想告诉这丫头,把《枝头凤》拆成上下两节,是她的授意。
这京里边最不缺的就是谈资,张家的小姐嫁了什么人,李家的少爷娶了什么妾,转眼就会传得人尽皆知。所以京城里的人也健忘,昨儿个谈得眉飞色舞的事情,搞不好今天就忘了。魏青棠可不希望这次也这样,她才让许先生把话本拆开卖,造势久一点,它留给人们的记忆也会更深一点。
当天夜里,梳洗完毕,魏青棠早早歇下。
睡至半夜,忽然听到屋内一阵动静。
自打重生以来,魏青棠变得异常浅眠,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睁开眼,屋内一片黑暗,隐约听到“嘀嗒”的响声。
“谁!”她握住枕头下面的寒蝉,警惕地盯向床帐后面。
“嘀嗒”。
又是一声,像水滴落地面。
然而那床帐后面还是没人现身。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有数名锦衣卫疾步冲到门口,当先一人轻轻叩门,声音却焦急无比。
“郡主,郡主您歇下了吗?”
是顾文武的声音!
魏青棠眼中涌现强烈恨意,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可每次相遇,她都无法克制自己的仇恨。
“郡主,文武有要紧的事,还请您开下门……”顾文武的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急,魏青棠深呼吸压下仇恨,不耐道,“大半夜的,鬼敲什么!”
顾文武听出她的不悦,连忙解释:“郡主,督公府进刺客了!方才有人看见往这个方向来,为了您的安危起见,请让我等搜寻一番!”
刺客?
魏青棠的目光往床帐后一瞥,冷声:“我这儿没有刺客,滚!”
床帐后的身影微微一震,似乎没料到她会帮他。
然而屋门外,顾文武并未离去,反而苦口婆心劝道:“郡主,此人武功极高,很可能藏在屋中意图不轨。请您开下门,就算您再和文武置气,也不能拿自己安危开玩笑……”话末处还叹了口气,仿佛在面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魏青棠恶心得直想吐,可转念想想,若她执意不开门,也会引起怀疑。
便道:“那你在门外等着,本郡主更完衣,再进来。”
顾文武大喜:“多谢郡主!”心里不自禁想她果然还是吃这套。
屋内,魏青棠披了件云锦暗纹披风,走到床帐后面。
果然,一个黑衣人躲在那儿,整条左臂沉黑如墨,不断滴血……
他看见她,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芒,魏青棠抢在他动手前,先一步上去捂住他的嘴!
男子愣了。
少女掌心温热,就这么覆在唇上,有种细腻香软的触感。
他出了神,魏青棠秀眉轻蹙,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跟我走。”
男子皱皱眉。
魏青棠看见,又补了一句:“你没得选——想活命,就听我的。”
她气息吞吐如兰,就这么飘进男人耳朵里,酥酥痒痒的。
于是鬼使神差般,男子真的跟在她后面……
半柱香后,魏青棠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