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如此说话,就差指着魏青棠鼻尖骂了,可她身边没一人阻拦,连向来和善的崔芝兰也只是摇了下头,没出声制止。
这些官家小姐惯来会做人,即便厌恶什么人,表面上的和气也维持的很好。可现在,她们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足见对魏青棠的恶感到了何等地步。
魏青棠也不意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魏九只手遮天,人人畏惧,她却不一样,只是个郡主。她们疏远她、冷落她最多只会被说性情不合,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很早之前,魏青棠就被京城贵女圈子排除在外。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试着融入她们,后来发现无论怎么做,她们看她的眼神始终如躲瘟疫,才彻底死心。那时候的魏青棠怎么想得到,这里边全是魏九示意,每每她和什么人交好,当天晚上锦衣卫就会找到对方家中警告。他要她独来独往、只依靠他一个人,这样才能彻底将她掌握在手心。这样的歹毒心思,魏青棠也是重生之后痛定思痛,才猜出一些来。
她静静坐在位置上,也不说话,淡定的模样好像根本没听进去。
周围皆有些愣,没想到女土匪今天居然没发火。
周蓉也呆了呆,突然听到白绣宁道:“周妹妹,你别生气,棠儿向来心气高傲,并非有意不理你……”旋即怒道,“她看不起我?”
白绣宁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垂下眸子,似乎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想了想,轻声道,“周妹妹,如果棠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赔礼,请你别生气了。”
她这么知事明理,还想方设法帮魏青棠辩解,众女交口赞扬。
圆脸少女叹道:“白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根本不值得你这般待她。”
魏青棠垂眉饮茶,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唇边弯起抹弧度。
这些官家小姐,也不知是天真还是没脑子,白绣宁那么低劣的挑拨,也信。
不过她不打算戳穿,白绣宁蹦得越高,才越好呢……
浅浅一笑,忽然耳边一个清朗声音道。
“吟越郡主。”
魏青棠愣愣,回头,竟看见一个“熟人”。
“宁世子?”
不错,来的正是宁国公府世子,宁瑾玉。
这次赏诗宴,虽来的都是女子,但宁瑾玉在诗词一道造诣匪浅,所以大长公主特请他来,当这次诗宴的主评官。
魏青棠暗暗打量,一段日子不见,这宁瑾玉倒是清减不少,脸容瘦削,眉眼含倦,比起之前那个如玉君子,别有风骨。
魏青棠道:“宁世子来,有何指教?”
宁瑾玉平静道:“无他,前次之事,还未谢过郡主。”说完退后一步,拱手,行了一个大礼。他这动作太大,顿时引来不少目光,魏青棠皱皱眉,还未说话,宁瑾玉已起了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磊落君子,行事坦荡。
魏青棠心头暗赞,也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这一幕落在贵女眼中,分外刺目。
那圆脸少女最是气愤,她对宁世子爱慕已久,眼见他向魏青棠行礼,妒火交加,竟直接冲过去质问:“你和宁世子说了什么!”
魏青棠莫名其妙道:“什么说了什么。”
圆脸少女大声道:“谁不知道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宁世子翩翩君子,怎么会和你有交集?快说,你是不是在威胁他?”
看着少女眼中妒火,魏青棠这才明白是替心上人出头来了。
她觉得有些可笑,别说她和宁瑾玉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又哪轮到她来管。
唇角轻勾,不紧不慢道:“宁世子啊……确实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
她这赞美的话听在少女耳中,别有意味,圆脸少女当即涨红了脸,怒道:“你、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无耻!”
魏青棠笑意一敛,冷声道:“你说什么?”
圆脸少女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尖声道:“我说你无耻!你不是喜欢那位顾千户吗,又来招惹宁世子!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要不要脸?”
这话便说过头了,白绣宁连忙跑来拉住她:“好了、采玉,别说了。”
江采玉哪里肯算,正要再骂,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睛。
乌黑的眼睛,冰寒冷漠,就这么瞥来,江采玉顿时牙关打颤,涌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魏青棠徐徐道:“江小姐,本郡主与宁世子之事,乃我二人私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你方才出言不逊,辱我名声,还请当着众人之面,向我道歉。”
“你要我道歉?”江采玉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笑话!”
“是吗?”魏青棠余光扫过,东华园内门,几名青衣小厮匆匆赶来。她眉梢轻挑,话音也透出两分愉悦,“那就请永宁大长公主来评理吧。”
话落,一名值官高呼:“永宁大长公主到——”
江采玉心头一跳,下意识转过头,东华园内门处,一对人马缓缓行来。
全场寂静,所有人齐齐望去。
一名四十来岁的美妇怀中抱一孩童,缓步走来。
这美妇自然是永宁大长公主,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就和三十出头一般。衣着华贵,雍容大气,远远瞧着有说不出的威仪。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圆滚滚的身材,胖乎乎的脸蛋,就像个糯米团子。糯米团子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好奇地看着周围。众人本是怜爱地看着,可看清他身上那软黄布料做的衣衫,顿时跪拜。
“参见五皇子,参见永宁大长公主!”
声音整齐划一。
私下里,纷纷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这小糯米团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云宁殿下!
“好了,都起来吧。”永宁大长公主道。
众人纷纷起身。
江采玉心如擂鼓,有些怕了,这时大长公主环视一周,淡淡发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