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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之前学校也发了点钱。”
    金美花到底见老了,可她的衣服是新的,她是个爱面子的人,一双袜子可以穿很多年,但她去外面参加婚丧嫁娶,衣服从不穿重样的,她会染布,去年的白裙子,今年染成蓝色,就跟换了一件似的。
    沈芷最终从合影里选了一张设成了屏保。
    她把手机交给金美花:“这我给您买的,您随时带着,我好联系您。”她拿出自己手机给新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是我的号码,我给您存上了,您想我了就给我打。”
    “这手机还能退吗?”
    “干嘛要退?你没手机,你出去了,我都没法联系你。”
    “买个一两百的就够用了,我自己就能买。你这手机得多少钱?”
    “没多少钱。”
    金美花比较了两只手机,把大屏的那个给沈芷:“你用这个,我用小的。”
    “小的我就够用了,功能多了影响学习。”
    “听我的,你要不要,就把你这手机送你爸妈。”
    金美花现在已经不说沈芷父母坏话了,反而劝沈芷和爸妈搞好关系。她并不知道沈芷回桉城睡阳台的事,更不知道沈芸嫌沈芷睡阳台影响了她养多肉。
    沈芷也从没跟金美花提起过,最开始是觉得丢人,她已经被金美花赶走了,再被父母姐姐嫌弃,更证明了她是万人嫌,沈芷回桉城不久,金美花坐大巴去她在读的初中看她,在初中门口的小餐馆里,沈芷说她在家过得好极了,再也不用吃大酱汤炒年糕这种东西了,她早就吃烦了,家里人都比金美花对她好,她很后悔没有早点儿回家,她说了一堆自己过得如何好,金美花都一直在听着,那餐是沈芷买的单,她坚持要送金美花去汽车站,到汽车站的时候她买了两张票,买完又退了一张。
    后来当她理解了金美花,主动来看她,也没说起过,因为没必要。
    “他们有钱,自己会买。”
    “你送的和他们买的是两回事。”自从金美花不和沈芷一起生活后,分析问题也愈发理智,她虽然看不上沈芷的爸妈,但不得不承认这俩人能为沈芷提供的资源还是比自己多的,即使是年纪,也比自己小,没准以后还能帮沈芷带个孩子,沈芷和他们搞好关系没坏处。
    沈芷把手机塞金美花手里:“这是二手的,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新的,我很快就能挣钱了,以后我一定会养你的。”
    金美花拿手指头在沈芷脑门戳了下:“你啊,读了这么多书,也不知道长个心眼。”
    老周进来问暖气热不热。
    沈芷说:“挺热的,您别忙了。”
    金美花把沈芷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大麦茶和一个笸箩,笸箩里堆满了瓜子花生蜜饯。地窖里的西瓜坏了,金美花又从外面买了一个小西瓜,切成块摆在沈芷面前。沈芷发现茶几被金美花漆成了孔雀蓝,上次来还是胡桃色。
    厨房橱柜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溜小玻璃瓶子,里面都是辣椒酱,底下摆着各式各样的泡菜坛子。金美花得知沈芷回来,临时去杂货铺买了一篮子菜,眼下她在包饺子,辣白菜豆腐馅的,包好了就下锅蒸。
    沈芷到厨房,看见老周正在打下手,她走过去说:“周爷爷,您去看电视吧,我来。”
    “你是客,怎么能让你干?赶快歇着去。”
    她怎么就是客了,这房她和金美花住了十多年。
    金美花竟然也没反驳:“老疙瘩,去看电视吧。”
    他们这儿的方言里,老疙瘩是对年纪最小孩子的爱称,有点儿宝贝疙瘩的意思。
    沈芷坚持要帮忙,可她竟找不到石锅放哪儿了,还是老周告诉的她。
    金美花做了大酱汤,刚端出来冒着热气,很适合这个深秋,辣白菜豆腐馅的蒸饺很大,要破开才能吃,金美花做的蒸饺和水饺都很大,以至于她在外面吃到别的饺子很不习惯。
    炒合菜和炸茄盒是老周做的,老周让沈芷尝一尝。
    金美花和老周时刻准备为她盛汤布菜,他们越殷勤,沈芷越别扭,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吃完饭,老周一直劝沈芷吃瓜,说这是金美花特意给她买的,金美花瞥了老周一眼:“这么凉,哪能多吃。”
    临走前,金美花从枕头里摸出一个红包给沈芷,挺厚的,沈芷不要,她说她有钱。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给你的。”
    沈芷抽了一张钞票放在兜里,又把红包塞回给金美花:“我很快就能挣钱了,你花钱的时候千万别省着,我肯定给你养老。”
    金美花和老周一直把沈芷送到大巴车,车开出老远,沈芷才回头,金美花定格成一个小点。她本来想明天再走的,可她在金美花的卧室看见老周的鞋和大衣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沈芷跟金美花说她爸妈会到车站接她,才放心把她送走,其实她爸妈根本不会回来。
    她必须得赶快有钱,再让老周呆下去金美花没准就舍不得老周了。老周无非是想找个互相照顾的老太太,这样的老太太多的是,可她不一样,她只有金美花一个。
    大巴车驶出塔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开到方庄时,大巴突然停了,沈芷以为是小故障,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做题,十分钟过去了,车还没好。司机让乘客都下来,把车推到安全地带。
    是贺北安先发现的沈芷,他本来是带着一千五百块钱来的方庄,从马宇家出来的时候,他兜里就剩下两块钱了,他没好意思在马家吃饭,出来买了个面包,单手骑车边骑边吃,越吃越难吃,就着车灯一看,才发现过期了,他又咬了两口,才把面包给扔了。
    他对附近的路很熟,知道再走几百米就有一个小饭馆。
    正缺钱的时候,他看见沈芷站在路口,借着路灯,他看见北风吹起她额前的头发,白色耳机线从她的耳朵延伸到衣服口袋。
    “欸,在这儿又碰上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贺北安发现沈芷比之前见面时脖子上多了一条粗棒针围巾,他扯掉沈芷的耳机,跟她说话。
    “我来看我奶奶。”
    贺北安听麻秆说过,沈芷是被她爷爷奶奶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沈校长是她名义上的三叔。贺北安对这个说法存疑,据他对沈校长的粗浅了解,他断不会如此好心,收留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不过他也懒得深究。
    “车坏了?”
    “嗯。”
    “能借我十块钱吗?明天还你。”
    沈芷没问为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了二十块递给他。
    贺北安看了眼钱,塞兜里,对沈芷说明天见,又把耳机给她塞耳朵眼里。
    他往前骑了几米,又转回头,问司机救援车什么时候能到。
    “这谁知道?要有别的办法,能走就走,愿意走的给退钱。”
    “卧槽!”
    贺北安晃到沈芷旁边,扯掉她耳朵里的耳机:“去退钱,我带你回去。”
    沈芷看了眼贺北安的车,说:“不用了。”
    那天他大概说了好多话骗她,但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他的车现在真没后座。
    “都是同学,这么客气干嘛?”
    贺北安一把脱了他的外套,搭在自行车横梁上,他指了指横梁,对沈芷说:“上去吧。”
    “算了吧。”
    “要不你带我?”
    沈芷迟疑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贺北安一点儿也没拘泥,他把自行车交给沈芷,直接跳上了横梁。他这个月长到了一八五,这身高早就告别了歼击机,再长一厘米,连空军招飞都没戏。
    沈芷的脚刚踩在脚蹬上,自行车就差点儿倒在地上,贺北安一只脚支地,抓住了沈芷握在车把上的手:“为了我的安全考虑,还是我来吧。”
    第12章 算了
    沈芷缩回被贺北安压住的手,“再试一次吧。”
    贺北安小腿蜷着,和地面保持五公分的距离,大剌剌地坐在横梁上,对沈芷进行指挥:“你先坐上去再蹬。”
    沈芷上车的时候,不小心踢了贺北安一脚,正踢在贺北安脚踝上,还没等贺北安反应过来,沈芷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儿。”
    “要不就算了。”
    “不是我说你,你有点儿分不清主次。现在对你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赶快回家吗?至于咱俩谁带谁那都是小节。”
    沈芷捡起横杠上的外套递给贺北安,“你穿上吧。”
    贺北安现下只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他又把外套搭在横梁上,“骑车带人是体力活,穿太多了容易出汗。”
    最终还是沈芷坐到了横梁上,她的书包太沉,贺北安取过来背在背上,他来的时候只背了一斜挎包,回来里面就空了,沈芷的黑书包背在他背上,也不显得有多突兀。
    沈芷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为防掉下去,手握着把心,贺北安的手放在车把边缘,看上去,她整个人像被贺北安圈了起来,他的胳膊刻意和她的身体保持一定距离,略显僵硬,这股僵硬也缓解了沈芷的紧张。贺北安的骑车技术远没他标榜得那样好,腿偶尔会碰到她的膝盖,然后又马上弹回去,迎面的风打在她的脸上,贺北安呼出的气是热的,他的话冒着热气钻到她的耳朵缝,把她的耳根烧红了,她嫌他的话太多了。
    路边的民宅亮起了灯,锅炉房的烟窜出烟囱,沈芷本来还在想模拟卷最后一道题的解题思路,可她的思绪被远处的烟给弄乱了,开始一盏一盏的数灯。
    “你三叔到汽车站接你?”
    沈芷没否认:“我的自行车还在汽车站。”
    路边小饭馆的灯格外的亮,贺北安问她:“饿了吗?”
    沈芷本想说不饿,但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反问道:“你想在这儿吗?”
    贺北安停下车,双手向两边摊开,等沈芷下去,他才停了车。
    两人进了小饭馆,饭馆这个时间段正是人多的时候,好多都是附近的工人,聚在一起喝酒扯闲篇。小饭馆不讲究,四处环绕着香烟制造出的烟雾。
    贺北安问她:“你二两面够了吗?”
    “我吃了晚饭,现在不饿。”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不是饿了吗?”除了吃饭,她想不到贺北安为什么要跟她借钱。
    贺北安看了沈芷一眼发红的脸,没再说话,直接向老板点餐:“三两牛肉面,再加二两牛肉,算了,就三两面,再给我一碗开水。”
    老板跟贺北安认识,见他带了一女孩儿来,打趣道:“你女朋友?”
    “同学,别乱开人家玩笑!”
    付完钱,贺北安对沈芷说:“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等贺北安走了,沈芷又走到前台,跟老板说给刚才贺北安点的面加二两牛肉。
    她坐在座位,周围都是一群中年男人在侃大山,有一个人说他邻居家的女孩儿被人搞大了肚子,四个月了,现在正跟男方要赔偿,说完又感慨道:“才初中啊,现在的孩子真是……”
    周围的目光刺过来,沈芷取出耳机堵上了耳朵。
    面条刚到,贺北安就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耳罩和手套。他把袋子扔给沈芷:“给你的。”
    贺北安又将手边一碗开水推到沈芷面前,看沈芷一脸疑惑:“捂捂手吧,你看冻得你。”
    他拿筷子扒了扒面碗,“我靠,今天老板怎么放这么多牛肉?”以前不另外加有两片就不错了,今天跟中彩票了一样,他没多想,便埋头吃面。
    沈芷的手捧着开水碗,低头看桌面的污渍。小饭馆里的21寸彩色电视正在播放本省新闻,领导穿着运动鞋在田间视察。
    她听见手机震动声,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这头贺北安已经掏出了电话,他随手扯了片纸巾擦嘴,就开始说话:“龙飞要找人打我?靠,龙飞这他妈谁啊。”
    “旅服学院那个,他们学院不是有朵花要对你以身相许吗?龙飞就那朵花的男朋友,现在可能是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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