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进去之后多看了一眼,推上抽屉后虎口还卡在那里,似乎怕东西飞出来。
睫毛轻掠下又抬起,祝余在办公桌前站定。
他脸色也淡淡的,心道便宜爹祝晓申长相倒很俊朗,不过好在他这前世今生一模一样的脸倒是和对方并不相像,挺好。
要不,多少有些糟心。
祝晓申眉心无意识皱着:“怎么不接电话?”
祝余:“静音,没听到。”
“为什么提前走?”
“班主任说不是我的错,可以离开。”
很标准的一问一答,没有多余的赘述,包括语气词。
祝晓申眉心却皱的更紧:“你这是什么态度?”
冷冰冰硬邦邦,长脾气了,在使性子?
懦弱畏怯的时候他不喜欢,但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却好像同样不那么顺眼。
祝余:这就……愿闻其详。
心里其实带着某种恶意,上辈子在娱乐圈混的如鱼得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双方沟通时该怎么拿捏尺度。
父子之间么,作为子的那个,乖巧聪慧一些总没错,言语亲近更胜一筹,要是撒娇说些贴心话,有错的还会被体谅,更不用说他这受了委屈的。
可祝余不想。
也许有上辈子活的累,这辈子直戳戳来去爽快的缘故,也有隐约的鄙夷,为便宜爹出轨在前,不善待亲子在后。
管不住裤腰带的男人,不值得尊重。
窗外天光微醺,屋内却好似抽离了温度似的,静默的像被按了暂停键。
祝晓申呼吸粗重了许多,站起来:“又不说话!怎么,我亏待你了吗,我是你的仇人吗,全天下就你最委屈,你看看小然,学习、脾气、交际哪一点不比你强,你就不能跟他学学……”
他还待往下说,却又猝然停住了。
因为隔着一张桌子,少年不闪不避看过来的眼。
真像啊,让他爱到极致又恨到骨子里的眼,完美的遗传过来,似乎是那人在欣赏他的失控,在嘲笑他还是放不下。
祝余很失望,为便宜爹训人时匮乏的词汇,还有没营养的内容。
他五官生的极好,其中又以眼睛最为出彩,大而清亮的杏眼,像秋日天幕清亮时的湖水,平静而专注的看一个人的时候,能倒映出对方最狼狈的一面。
现在倒映出的,是祝晓申的愤恨无力,还有怨怼。
怨怼?
那目光不像是看儿子,倒像是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人,而那个别的人没准还是个负心汉。
祝余习惯性的揣度起来,片刻又撩开手,关他什么事。
没兴趣。
见便宜爹似乎要歇一嗓子,他清晰而沉静的道:“不是我的错……”
再后面,就是柳溶月过去的所作所为,末了恶意点评:“我觉得柳老师可能喜欢你,要不然怎么总是针对我,大概是嫉妒。”
其实这话很没道理,毕竟他和祝韶然是一个班,柳溶月要真那什么,要嫉妒也该更嫉妒婚生子的祝韶然。
像一把铁锤当头而下,祝晓申眼前一黑。
都什么乱七八糟!
暴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祝余格外坚持自己的观点一样:“可是明明是柳老师不对,你却还是怪我。”
祝晓申咬牙,想说什么,竟发现一时措辞不得。
憋了又憋,解释道:“柳溶月不会再回学校,你……你以后少惹事生非,多和小然学学,出去吧!”
他原本是想问问学校的情况,甚至再安慰两句,但只要看见这张脸……算了。
祝余没有错过祝晓申一闪而逝的懊丧。
他没有怜惜眼前这位男性的心,毕竟大家这个……萍水相逢么,强调了一点:“我不和祝韶然学,我们不一样。”
祝晓申:“……”
父子两个对视,他看到少年冷淡的眼,不是过去刻意想亲近但又故作姿态的疏远,而是真真正正的……
心头骤然一紧,然后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某种很珍贵的东西。
这种空寂突兀而强大到让人畏惧的地步,一时竟没有开口。
被自己的叛逆惊呆了?
真是太不经造了,祝余感慨着,然后说出自己的诉求:“我想搬出去住。”
祝晓申几乎立即道:“不行!”
祝余平静的陈述:“这里没有人喜欢我,我想搬出去。”
他知道说一次不会成功,念台词并且很不走心的念过,然后转身离开了。
如果祝余此时回头,应当能捕获到祝晓申有些无措的神情,但他没有。
没必要,真正的祝余已经不在了。
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在该被在乎的时候被人遗忘,有些东西,迟到就是迟到。
祝余离开后,祝晓申还站着。
后知后觉的,他忽然反应过来,祝余从进来到现在,不曾叫过一声爸爸。
他低头,拉开抽屉,看着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女孩,低声的:“我没错。”
祝余溜溜达达的回卧室。
总觉得哪里不对,去洗手间照镜子,祝影帝颜值依旧在线,只脸上没什么笑意。
为什么不高兴?
大概是便宜爹黏黏糊糊的态度,恨不像是恨,爱不想爱的,还总拿祝韶然压他,毛病!
他心情不阴不阳的时候,就喜欢做点杂活。
以前是打扫卫生,现在……从书包里拿出到货的监控,选了合适的地方安装。
翌日清晨,一家吃早饭。
祝余吃相极佳但旁若无人,完全当身边的一家三口是透明。
没什么好聊的。
冷不丁祝韶然道:“祝余,你不高兴啊?”
祝·有饭吃就高兴·余:“……还好。”
在镜头面前表演多了,没有镜头而且心情又不是很跌宕起伏的时候,他通常都懒懒的。
懒着懒着,看上去倒真有一两分清冷。
祝韶然不信,爸爸很忙,和他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不多,一旦有机会,祝余总是要偷偷看爸爸好多次,这次却冷冷的。
昨天晚上,被训斥了吧。
便道:“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柳老师虽然不是很好,但毕竟是我们的老师,你要尊重她,吵起来很难看。”
说完了看祝晓申,爸爸应该会觉得他比祝余懂事吧。
冯婉昨天就接到了柳溶月哭诉的电话,涉及周家,她委婉的拒绝了对方要自己帮忙回学校的请求,但心里总还是不舒服。
看丈夫阴沉着脸,便道:“小余,听到没有,和爸爸道个歉,他也是为你好。”
这话却是直接判定了谁对谁错。
祝余:“……”
没来得及说什么,碟子里已经多了一个虾饺,祝晓申夹过来的。
冯婉:“……”
祝韶然:“……”
祝晓申还记得祝余那句搬出去住,淡淡道:“不是祝余的错——柳溶月,以后和祝家没有关系。”
后半句却是对妻子说的。
汤匙碰到碗边,当啷一声,冯婉挂着淡笑的优雅面容僵住。
上午第二节 是英语课,隔壁班的英语老师来上的课,只说柳老师有事请辞了。
班级的同学家里大多都富贵,耳濡目染之下对某些事很敏锐,闻言不禁看向祝余,难怪敢那样和老师刚,原来……祝家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不看重这个私生子。
祝余坦然接受各种意味的注视。
这天之后,班上的同学对祝余客气了很多。
至少当做正常人看,不再随意调侃和侮辱,这却是后话。
周三下午放学后,祝余准备给自己开个小灶。
昨天的随堂测验成绩下来,他考的不错,能看出明显的进步,还是那个小餐馆,因为和樊有端顺一半的路,两个人结伴走。
出校门不远,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跑过来,拦住祝余和樊有端,想着自家老板那句“好看的那个”,看向祝余:“祝小少爷,我们老板想见见你。”
老板
祝余看向黑色轿车,靠着他这面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冰雕雪砌般冷峻的脸。
一个亿!
杏仁大眼弯了弯,祝余对那人道:“周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