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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国师竖起食指放在唇上,意为噤声。
    皇帝虚弱破碎的声音才变得清晰。
    “国师…留下…其他,其他的,都出去!”
    ···
    深夜,太子与小鎏氏在等候中,终于见到老国师从内殿出来,见他绣仙鹤的白衣广袖的手中握着一方玉玺与圣旨。
    小鎏氏惊诧地上去,手指险些不顾礼数地就要抬起。
    太子双肩轻轻放松,沉着冷静地对老国师行了礼。
    老国师扶起太子,目光中是隐隐的赞许,对小鎏氏扬了扬玉玺,小鎏氏才缓缓伏身。
    “陛下暂将玉玺予老朽,传老朽暂代理朝政,临朝监国。陛下还令老朽转告娘娘,近日安心养胎,勿忧勿虑。”
    小鎏氏惴惴不安地领旨,手指扶起满头凌乱的珠钗,稳住端庄地仪态,勉强一笑,“那本宫能进去瞧瞧陛下吗?”
    “不能,陛下不能见人。老朽留了小徒照料陛下,娘娘放心。”
    太子挺立着脊背,主动道:“老国师,孤将监朝之权交出,请老国师随孤去东宫一趟。”
    “殿下请。”老国师仙风道骨,眉眼慈悲,在太子身上忧然一落。
    ···
    时九柔那日见过车阴,车阴又一日就离开了帝京重回红魍山去了。
    车阴走后,时九柔才发觉他留给她的那一片龙鳞上居然残留了一滴新鲜的龙血,至纯的龙族血液对海族而言,好比邙山雪莲对人族滋补。
    她悄悄藏好那片龙鳞,连太子要取出来观赏一番都不给,她将龙鳞用两只小鱼鳍紧紧抱在怀里护住,以有力的尾巴拼命甩向太子要入水的纤长手指。
    太子那日气得“啧”了一声,阴测测地看着时九柔,“给孤!”
    时九柔睁着溜溜圆葡萄般的眼睛,又怂又怕,但就是不给,甚至还将半个身子埋在造景的白色海砂里,露出个鱼尾巴摇摇摆摆。
    “呵——”那日太子见她不给,冷哼一声,将精心准备的虾肉鱼食收去,重新换回宫中饲养鲤鱼用的豆粉鱼食,寡淡无味。
    时九柔撇撇嘴:小学鸡!
    一人一鱼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
    今晨,太子忽然被曦和殿的内侍叫去了,时九柔半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太子居然也不像往日一样来敲敲她的鱼缸才走。
    时九柔有些郁闷,仿佛自己的挑衅没有得到回应,就像正酝酿着一个又长又足的哈欠,却忽然被人用羽毛戳了戳胳肢窝那样令人不畅快。
    翻着肚皮在鱼缸里晾了一会儿,时九柔调动灵气将寝殿封了,这样外头的人便不能一下子闯进来。
    她趁着太子走后,取出车阴留下的龙鳞,将龙血抽取出来,放开自己的灵韵池去汲取龙血中的能量。
    时九柔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灵韵池只差半口气就可以充盈,龙血里的能量直接一下子蹿入她的灵韵池中,池中灵气犹如烧沸了的水一直咕嘟咕嘟地冒着。
    要涨破了的灼热和疼痛交替在时九柔的腹中翻腾,她抱着雪白的肚子在水里不停游动,鱼缸中的水不断被她搅得向外泼洒。
    豆奴儿尾巴卷起,惊恐地趴在鱼缸边上,看着时九柔。
    时九柔:啊啊啊啊好痛!
    豆奴儿:o.o(鱼鱼你在干瞎嚒!)
    终于,几乎要被炸裂的疼痛和灼热消散,时九柔看着自己的灵韵池骤然扩大了一整圈,里面汩汩涌出白色柔和的灵气。
    她长呼出一口气,刚想着她如何做才能变回人的时候,眼前一暗一明的光猛地闪过,鱼鳍和尾巴忽然一凉。
    下一瞬,时九柔发觉自己站立在地上,有手有脚,豆奴儿在她手边如遭雷劈。
    “哈哈!豆奴儿!”时九柔一把捞起豆奴儿放在怀中用力一rua,用□□的脚尖踢了踢地上柔软的毯子。
    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人,真是有些(^-^)猝不及防呢!
    第20章 “殿下的破局之处,或许在…………
    与时九柔此刻振奋激动的情绪不同,东宫另一侧的太子却绷着一根弦。
    太子将老国师请进他的书房,看着积累如山的案牍与早已干透笔墨的半张宣纸有些凌乱地在宽阔的书桌上,脸上微微有些歉意。
    他的书房是不许东宫寻常内侍随意进出的,负责洒扫的宫人也只能清扫地面和归置藏书的书架,所有收纳公文案牍的柜子都被他贴了看不见的火符,不准宫人触碰。
    太子上前将书桌上的案牍与宣纸笔墨都摆放整齐,取出当初皇帝招他监朝的圣旨文书,双手递给老国师。
    “不错。”老国师眉眼含笑地对着眼前行为端方正直的太子,收过圣旨与文书,缓缓开口道,“殿下劳苦,也需张弛有道。”
    太子闻言,立刻觉得立得些微僵硬紧张的身板像有一阵和煦的日光洒落其上,又似一双有力的大掌按在肩头,顿时觉得一松,连带情绪也舒展了不少。
    “老朽活了七十七岁,难得倚老卖老,有句话要带给殿下。”
    太子神色一凛,“您说。”
    老国师:“古时这片南方大陆还不叫昭赟王朝,这里曾出过一位举世的君主,带领人族将泼天的海水与为祸世间的妖魔逼退回大陆三千里外。他就是昭赟王朝的创国之主,昭曦神君。殿下可知,他为此等候了多久?”
    太子博闻强记,熟读《国史》,少年时压在他心头,遥遥观望以为楷模的一位先祖,便是昭曦神君,他又焉能不知,于是便脱口而出,“三十年!”
    话刚离唇,太子顿时明了,他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眼睛一定分外明亮,心中翻涌起澎湃的热浪。
    对上老国师一双慈悲的笑眼,太子听见他说:“山川流转,草木枯荣,世间万事福祸相依。殿下又何必将自己逼入陬隅,且知强求不可得,是殿下的终究是殿下的。”
    “老朽来时曾算一挂,殿下的破局之处,或许在……东南。”
    老国师的声音愈发悠远,太子陷入幻境,再脱身时眼前全无老国师的踪影,他知道老国师已经回曦和殿去了。
    “韬光养晦……”他默默念着,平静的脸上有一丝松动,嘴角一点一点地扬起,最后竟长长地笑出了声。
    ···
    寝殿里,时九柔光着脚尖在绵软的毯子上来回踩着,作为一个披着鱼皮的人,这种脚踩在地面上的踏实感觉极大地慰藉了她这一个多月来的水中生活。
    手指轻轻在琉璃鱼缸中点了点,透明无色的水被她用手指生生夹了起来,她对着手中宛如绸带的水流吹了一口气,水便自觉地缠在她的手指间,像前世织线一般聚合成轻薄柔软且光泽靡丽的布。
    那就是鲛绡。
    时九柔将鲛绡抽出,向双肩上一披,鲛绡便贴合无比地变成一条浅色的长裙。
    这就是幻术的世界!
    时九柔手上新鲜,又织了一条水蓝色的披帛,欢快地在寝殿中旋转了一圈,又踮着脚跳上太子的云床。
    呼,轻如云朵。
    她太想念在温暖的被窝中一觉睡至天明的生活了,懒散得像抽去骨头一般依靠在松软的云枕上,她朝床下的豆奴儿招了招手。
    “来,豆奴儿~姐姐带你体会体会神仙生活。”
    豆奴儿显然是小时候偷爬过太子的床榻,被太子好好教育过一番,它在床边兜兜转转不敢上来。
    时九柔手指碾动,灵气化作一根有型的逗猫棒,尖尖上是鸦羽模样蓬开的毛,在豆奴儿面前的毛毯上来回划动。
    这可惹得豆奴儿本就不太聪明的小脑瓜里再无旁的,一个劲地绕着灵气幻化的逗猫棒转来转去。
    时九柔伸了个无比舒展的懒腰。她,准备走了。
    从太子的床上下来,时九柔轻轻挥了挥手,床榻便整洁如初。捏着车阴送她的龙麟,时九柔正欲用之作面/具,忽然她放出去探音的灵气小管中传来太子的脚步声。
    因一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时九柔对太子独有的脚步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太子的脚步声朝着寝殿而来,愈来愈近,直至马上要破门踏入。
    时九柔美目顾盼,四周好似没有藏身之地,她现在遁形溜出去是必定会被太子发现的。
    看了眼窗外夜色幽暗,时九柔轻叹一声,既然天意如此,那她就再同老板殿下再住一晚,也算了却他们一番“主仆”情谊了。
    一口气收了封住寝殿的灵气屏障,时九柔意念一转,鲛绡重新化为清水,她也变成一尾游鱼,欢快地在琉璃鱼缸中翘首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推开门时隐约感觉寝殿中氛围有些异常,却见和自己闹了两日别扭的时九柔正昂扬着漂亮的小脑袋迎接自己,一扫阴霾的心口愈加明媚。
    她一只小小的鱼儿都先示弱了,孤作为堂堂太子,岂可与她一般见识?
    太子扬眉,用手指轻轻叩击在琉璃鱼缸上,以修长手指的指尖贴在鱼缸上,作出寻常互动的模样。
    时九柔能化作人形,一想自己即刻便能如雄鹰归去天空、海鸟放逐汪洋,她再看什么都是一片敞亮,她的自由又怎么是困在书中的一个角色能理解的。
    她摆动着尾巴,用脸隔着鱼缸与太子的手指贴了贴,双眸明亮可亲。
    太子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心有灵犀的感觉,他觉得这鱼似乎与他心意相通,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时九柔却已经开始幻想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了。
    她要远离原书主线剧情,找一处远离帝京的桃花源,用幻术搭建一套宽阔的四合院,再请三位容色脾性具佳的小鲜肉,正好四个人一起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什么的。
    最好那三个都是不会幻术的凡俗之人,若他们敢对她不从,她就……
    扒光他们的衣服,将三个倒着吊在房檐下,用逗猫棒上的羽毛挠他们痒痒,想想就哈哈哈……不禁心里痒痒,谁叫她天生有幻术,正好用来“作威作福”。
    时九柔飘散放纵的思绪已经飘至远方,太子也从琉璃鱼缸边走向了他平日偶尔处理公务的小几边,将上面的案牍归拢在一起,叫来一位贴身内侍。
    “你们将这些都放到箱子里,给陛下送去。”
    内侍诺诺称是。
    时九柔闻言回神,见太子踢掉靴子,解开外袍,舒舒服服地躺在云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乐了,难不成太子忽而心性大变,工作狂终于受不了上司的压榨,准备罢工不干?
    下一瞬,她听见太子喃喃一句:“东南……”
    时九柔低头看看自己,心里上北下南数了一通,发现自个儿正正好好在寝殿的东南位置上。
    她顿时警惕地看着太子,太子正朝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原来,是你啊……”
    第21章 完了完了,她不干净了。……
    她?她怎么了?
    时九柔竖起两只不存在的小耳朵,她一直有一种感觉,每每她觉得事情过于顺利时,就一定会在将要做成的那一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岔子。
    比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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