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不用再管我,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佩安侯立刻道:“这怎么行!”他浑然不知时九柔对他小小施展了一点点鲛族魅术,竟有一点生出向她家中人求亲,替她寻药治病,与她相守终生的疯狂念头来。
时九柔心里一个咯噔,手法生疏,感觉要弄巧成拙。
“姑娘家中哪里,姑娘若是不说,我们良心难安。”太子声如沉水,端得如玉,却步步紧闭。
时九柔恐他心生怀疑,搜刮书中她知道的炮灰配角,终于找到那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公子何必知道我的姓名,我爹爹是户部尚书卢大人,我行二。”
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曾在书里被提过一嘴,说从小是个病秧子,乃原配所生,后有继母,她打六岁后从未出过府,活得像个传说,只出现在别人的口中。
她话音刚落,见面前两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不明所以。
“怎么了么?”
太子稳住他的清冷人设,只微微抽动眼角,强忍住心中情绪,清了清嗓子,转向佩安侯,“我好像记得漱觥似与这位姑娘有些……”沾亲带故。
佩安侯心中与佳人的美梦破碎一地,他口中喃喃。
“原来是在下表姑家小叔子的二舅舅的三姨母的外孙女。。。”
时九柔手中捏着的帕子,啪地飘落在地。
第24章 瞧瞧,这是怎样的非酋力量啊!……
时九柔是真的妹有想到,她绞尽脑汁才从书里的犄角旮旯处抠出来的完美马甲,卢家二小姐……居然还是佩安侯的亲戚。
乱,真乱。
世家大族就是喜欢你嫁来我家,我嫁去你家。时九柔杏子一般的大眼睛也只呆滞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晶莹澄澈的模样。
她微弯下柔软纤细的腰肢,将掉落的帕子接住,绕在指尖用来拗娇滴滴的贵女人设。
瞪着无辜的明眸,以无比柔弱的嗓音,时九柔开口问道。
“那,请问我外祖母的二外甥家的外甥的嫂子的表侄子……我应该怎么称呼?”她虽是声弱却气长,一口气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
毕竟不是谁都像佩安侯一样对帝京各家户口本如此熟稔的。
佩安侯温漱觥左手握拳放在唇下,尴尬地说:“咱们倒是,倒是早出三服了。咳咳,还是叫我一声公子吧。”
太子于旁边淡淡提醒道:“漱觥倒要比卢二小姐小一辈。”
时九柔笑了,温柔地看着佩安侯:“是吗?”
佩安侯偷着瞪了太子一眼,只见太子一副霁月清风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奈地只好道:“既然卢二小姐与我有些亲戚关系,我们两个大丈夫也不好瞒着。”遂将自己是佩安侯的身份亮了出来。
“在下乃漱觥的同窗,二小姐唤我瑜公子即可。”太子旁插一句,疏离淡漠。
时九柔作出恍然大悟的姿态,连忙行了一个简单的礼数,唤了声:“侯爷、瑜公子。”太子不说破,她也不揭穿。
三人进行了一番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好像无话可说,遂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气氛一片凝滞。
时九柔心里琢磨怎么开口说要走,佩安侯欲言又止想要活跃气氛,第一个说话的却变成了太子。
太子目光沉沉不带半分他念,轻轻扫过时九柔。
“在下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二小姐家住东市照花坊,怎么会到西市来?”
……
“瑜公子问得好!”时九柔堆起两块苹果肌,笑容甜美无比,语气天真烂漫,“因为我,迷路了。”
太子显然不信,侧过一点头,也淡淡地笑了一下,“哦?是吗?”
他笑得眸光幽邃,时九柔用力地点了点头,诚恳真挚又坦荡地重重“嗯”了声,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正是如此。”
“二小姐不是自幼体弱多病吗?没想到竟可以孤身一人跨了半座城到这。”他与时九柔四目相对,追索她圆眼中的可疑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从第一眼就觉得时九柔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每每看她分明毫不眼熟的五官作出各式各样的神态,都觉得这种熟悉感愈加强烈。
特别是方才他看见她跳入水中,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浑身灵气都在驱使他入水。事出反常必有妖。
时九柔脸上是柔和甜美的笑容,心里却似捅了祖安人老巢,想将小太子用粗粗的麻绳五花大绑后吊起来,用羽毛去搔他脚底板,再叉着腰呵斥他为什么这么难缠!
放过彼此不好吗?
“多谢瑜公子夸奖。”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其实我这个病呢,它比较特别。我白日里很好,但一入夜就发病。瑜公子有所不知,我虽然养在深闺,不发病时却身强体壮。”
她笑了一下,看了看佩安侯虚浮的脚步,瘦弱的身板,“不是我夸口,白日里我不发病,侯爷还未必跑得过我。”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佩安侯手指正在袖中摩挲着他的祖母绿扳指,忽然被提到,不可置信地看着时九柔,感觉很受伤。
时九柔立刻对他安抚地一笑,“但是侯爷风姿绰约,有圣人之风。”不要钱的好话自有一箩筐。
佩安侯满意地又笑了,如逢知己。
太子却脸色越来越诡异。时九柔那话不能深究,仿佛明着当在座的都是傻子,但偏偏说的又真又无辜。
时九柔满脸你爱信不信就是如此的样子。
“罢了……既如此,那二小姐以后便不要再做傻事了。”太子眉眼疏离,声音温淳,好意嘱咐了一句,但那嘱咐的话里好似又藏着什么话。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佩安侯哀叹一声,看着满眼湖水碧绿,出来打了个圆场,“今日大概是赏不成景了,咱们还是先回照花坊送二小姐回家吧。”
马车行至照花坊一条胡同前,时九柔与太子和佩安侯道别。
佩安侯本想亲自去送时九柔的,却被时九柔严词拒绝。
时九柔猛烈地摇着脑袋,说着说着便又要大哭起来,戏精附身一般,配上她的脸,任谁看了都要怜悯一二。
“侯爷,瑜公子,二位千万不能将我今日偷偷跑出来的事情告诉我的父亲和母亲大人。呜呜呜呜,你们有所不知,我那继母本就不甚慈祥,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以后都不能偷跑出来了……呜呜呜呜我要是不能偷着出来玩,我还不如悬根绳子吊死在家中呢。”
佩安侯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绝不会跟我的,跟卢大人说的。”
时九柔偷偷看向太子,继续用帕子掩在眼下。
太子转过脸去,“我不好闲事。”
时九柔立刻破“涕”为笑,面上云开见月,喜不自胜,“侯爷和瑜公子都是顶顶好人,那我便先走了。”
佩安侯依依不舍,“那咱们有缘再见。”
“好~!有缘再见。”再也不见。
时九柔提着裙子下了马车,马车辘辘朝另一方向去了。她趁着四下无人,在照花坊大灰转铺成的行道上走着,想寻一条能通路的活水水源。
走了不久,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身后不太远处跟着自己。
嚯,可以啊小太子,警戒心这么重呢!
时九柔咬了咬唇,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朝着人多的、繁华些的地方走去,企图甩开身后太子派来的跟班。
但她大概忘了一句话,原书作者曾调侃地说,就算站在钟楼上闭着眼睛朝着照花坊砸一块转头,大概都能砸到王侯贵胄。
时九柔七拐八绕竟将身后的人甩去好大一截,刚要停下歇息的时候,不期而遇地撞见了一位红裙的佳人。
遍帝京她时九柔能认识的佳人还能是谁呢?
她今儿出门大概是忘看了黄历,瞧瞧,这是怎样的非酋力量啊!
第25章 她悟了,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时九柔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她只觉得整张脸上每一块能活动的肌肉都呈现出诡异的姿势。
大街上冷不丁遇上凌绮雯,就还挺惊悚的。
但是有了之前看见太子慌不择路投湖的前车之鉴,时九柔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她是红萝卜头,她是大西红柿。
然后时九柔微微活动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她自认为比较恬淡的笑容,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沿着大块灰砖铺成的路走着。
时九柔甚至为了不被凌绮雯察觉到她身上水系幻术的气息,手指捻住龙鳞,稍稍将身上的气息掩盖住。
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呼——
过关了!
时九柔与红衣飘飘的凌绮雯擦肩而过,悄悄在袖子中比了个“二”的手势,难免有些僵直的肩膀松弛下来,嘴角也舒适地扬了扬。
忽然,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这位姑娘。”凌绮雯叫住了时九柔。
时九柔的小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胸腔里砰砰直跳,缓缓转过身子,将嘴角扬得更高了。
“怎么了吗?”
时九柔感受着凌绮雯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美人的目光其实是非常温和的,她却不知怎么背上汗毛竖起,直觉得好似在与一只美艳的蝎子对视。
这感觉过于强烈,就好似前世的一个恐怖故事:当你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连环杀人犯的照片,而后你的外卖到了,扭开门,你看到那个与电视报道中一摸一样的人脸在对你微微笑着。
时九柔还是太子鱼缸里一条热带鱼时,她还挺有勇气的,时不时便想泼凌绮雯一脸水。
但眼下这个场景下,她什么也不敢做,未必是怕凌绮雯一个人,更是怕一旦身份暴露后暴风雨似的可怖景况。
凌绮雯是被她一身鲛绡吸引到的,帝京的权贵人家穿得起鲛绡的其实并不罕见。
虽然南海鲛族自三百年前签订百里契约后便不再进贡鲛绡,但东边的荥瀚国却与东海鲛族的关系十分亲密,再加之荥瀚国漂染工艺发达,便有少量高档的鲛绡成衣贵价流通至帝京。
凌绮雯也有那样几身,只是她一打眼觉得时九柔身上的格外精美。
寻常人其实看不出来鲛绡之间的差别,东海的也未必不如南海的。
只是好巧不巧,凌绮雯善习水系幻术,她灵光闪现,觉得时九柔身上那条鲛绡长裙比之荥瀚国的大通货成衣多了丝鲜活的气。
时九柔与她两相对视。
“姑娘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凌绮雯音色腻腻,她从小长在宫中,长袖善舞,对世家同龄小姐都有些面熟,时九柔倒是长了一张很陌生……却很漂亮的脸。
帝京岂能有贵女赛过她?凌绮雯心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