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立即转身抄起屋内的应急灯,出门冲着板房内大喊:“起来,都给我起来,找一件衣服!”
半个小时后,一个纸盒子放在了顾成殊的面前。
盒子上,被撕破的字条还留着开头的“奇迹”和最后的“深深”四个字。叶深深只觉得心口一阵剧跳,她抢过盒子,打开来一看,白色的短裙,被胡乱塞在那个塑料袋中,透明的袋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预示着淘汰。
顾成殊丢下钱,带着叶深深回到车上。
在行驶的车上,叶深深将衣服拿出来,放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看过。
车窗外照进来的晕黄色路灯光,照在她手中的衣服上,一件完美的衣服,如烟似雾的薄纱,摇曳多姿的藤蔓,花朵的质感娇艳又别致。
然而,在白色的薄纱上,一团一团的粉色乱七八糟地晕染开,领口、胸口、腰间、下摆……就像侵袭的肮脏垃圾,彻底毁掉了这件裙子。
“是谁……弄的?”叶深深死死地抓着衣服,将它抱在怀中,咬牙控制自己涌上来的眼泪,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顾成殊瞥了她一眼,缓缓说:“我听说,评审组的安保做得很好,基本上,没人有机会接触到你送过去的衣服。”
“是……我亲眼看着工作人员封存的,钥匙也直接投到信箱里去了,只有评审组长才能打开。”
“那么,必定就是出在你的制作过程中。”顾成殊冷静地说,“想一想吧,能下手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
叶深深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她努力回想,却一无所获:“不太可能啊,都是我妈妈的朋友,大家都认识的,热心地义务帮我的……”
顾成殊的声音骤然变冷,打断努力回忆的叶深深:“你妈妈的朋友……青鸟的工人?”
她点了一下头,脸色苍白。
“和路微争夺前往工作室的机会,居然还去找路家工厂里的人帮忙,叶深深,你的心可真宽。”他嘲讽地说道。
叶深深抓着那件被污了颜色的衣服上,僵直地坐着,一动不动。
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头到尾她都认真地和大家一起制作这件衣服,应该是没有任何被人动手脚的可能性才对。
“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吧。”顾成殊拐过一个路口,眼睛瞥了她一下,冷冷地说:“是羽毛上的颜色,染到了裙子上。”
“可是,羽毛染好后,已经烘干了……”说到这里时,她脑中忽然一闪念,顿时呆呆地坐在了那里。
整烫的时候,喷出来的蒸汽,重新熏蒸了羽毛。然后,未等水汽蒸发完毕,就立即折叠好衣服,湿润的花朵被小心仔细包裹在了里面,珠光粉色晕染了一大片——而那个时候,她还满怀欣喜地将这件已经废掉的衣服抱在怀中,满怀憧憬地送去评审。
“就那么小小一个细节,不需要动手,不需要欺骗,连证据也不会留下。”顾成殊见她脸色惨白,显然已经明白了原因,才以冷淡的口气缓缓说,“对付你这样单纯无知的人,真是毫不费力。”
车子经过街道,顾成殊停下,伸手说:“裙子给我。”
叶深深木然把衣服递给他,他下车进了路边一家干洗店。
隔着车窗,叶深深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但却看见店主人拿着衣服为难地看了看,又终于点点头,拿到里面处理去了。
他又回到车上,说:“估计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弄完。”
叶深深点了点头,觉得疲惫至极,便将头靠在椅背上,怔怔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顾成殊看看时间,即将十点。
“饿吗?先去吃饭。”他问了她一句,却压根儿没征询她的意见,便带她去吃饭。
城郊的深夜,压根儿无处可去,只在附近找到一家咖啡店,叶深深喝了杯奶茶吃了两个点心。
时间还早,他们坐在里面消磨时间。顾成殊给沈暨打电话,却发现他电话关机了。他放下电话,抬眼看向面前的叶深深,她正急促地转开自己的眼睛,假装正在看窗外的黑夜。
他没说话,但那不动声色的了然眼神,叶深深简直跟裹着层玻璃纸一样,轻易就可以被他看穿里面的一切。所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帮我呢?”
顾成殊淡淡地说:“是啊,为什么要帮你?我们之间没有交情,也没有交易,甚至连寻常的交往都不曾有过。”
叶深深低下头,想起了自己毁约不接的那个电话,一种心虚羞愧涌上心头。
“然而,我是一个天使投资人。”他端着手中咖啡,双眼凝视着她,唇角轻微一丝弧度,“做天使拯救别人是我的爱好。”
叶深深想起被自己撕掉的名片,还有挂断的电话,嗫嚅着,难以启齿。挣扎许久,她才鼓起勇气,问:“我……我想问您,上次我们说的那个事情,还算不算数?”
“什么事情?”他仿佛已经全然忘记,将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望向了窗外。
窗外有车子一闪而过,明亮的光线在他的眼中流星般滑过,愉快的光芒闪烁着。他不接她的话茬,只等着她下面的话,仿佛是俯视着一只溺水的蝴蝶,明知自己是她绝境中唯一的助力,却始终不肯伸出手指,只是嘴角挂上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等待着她主动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