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甫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陈夫人何夫人照例与嫤娘同路。三人如同往常那般,一边走一边聊天。
何夫人便问嫤娘,“沈夫人,听说前些天尊夫病了的那一次,如今可大好了?”
嫤娘看了何夫人一眼,说道,“这都过去多久了!要是还没好啊……可不知给拖成了什么样儿!”
陈夫人也嗔怪何夫人道,“就是!”
何夫人干笑,“我就是随便问问……也就是看着,夏先生身子骨康健,不太像容易生病的人……且后来也好得那样快……”
嫤娘心中已百转千回,说道,“那日外子病了,还是管家去外院请了郎中来……说是说外子虚火亢旺,阴虚则阳亢并生热化火引起的……是急症。”
“……虚火亢旺,阴虚则阳亢?”何夫人喃喃念叨道。
嫤娘看了何夫人一眼,没说话。
何夫人见她不搭腔了,讪笑了几声,也不说话了。
倒是陈夫人出来打圆场,“这天气啊……确实容易着凉上火的,没事儿多煎些玉屏风散……防补防补也是好的。”
嫤娘微笑颌首。
她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与陈何二位夫人道别。
何夫人看看她,又垂下了眼眸。
嫤娘只是微微地笑着,直到陈何二夫人辞去为止,她才盯着何夫人的背影看了半日,这才跨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夜里田骁回来的时候,她屏退了碧琴秀儿,直问田骁,“住在咱们隔壁院子里的何夫人与她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来历?”
田骁一愣,反问道,“怎么了?”
嫤娘想了想,摇头道,“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肯定有问题……前儿你去杭州府的时候,不是装了一天的病吗?今天何夫人来找我打听你的‘病情’来着,我就在想,当时说你不好的时候,何夫人和陈夫人是随了皇甫夫人的份子,一块送了些补品过来的。怎么当时她没提出些怀疑的话儿,反倒是今儿向我打听来了?”
田骁紧紧地皱着眉头。
嫤娘见他长久不说话,试探着喊了一声,“二郎?”
田骁伸手,阻止她继续说话。
他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好几趟……
嫤娘歪着头看着他,见他皱着眉头在屋里踱了一会儿之后,就开门出去了。
很快,她就听到他低声吩咐碧琴的声音;跟着,碧琴似乎也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什么。接下来,碧琴的脚步声就匆匆离去了。
田骁回了内室,这才笑着朝她说道,“娘子!我的好娘子!多亏了有你……”
嫤娘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夫人真的有问题么?”她问道。
田骁摇头道,“我让碧琴去查何进夫妻了……自打张洎进了天牢以后,他那浑家急得和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那妇人,既是个没脑子的,也是个大胆的……只要是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什么都敢做!只咱们的人并非张洎亲信,因此只能知道个大概——确系有人给那张洎夫人出了主意,至于张夫人到底想怎么做,咱们还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
“要说何治夫妇若真是张洎的人……那可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而是娘子慧眼如炬啊!”
嫤娘又刮了他一眼。
夫妻俩在内室里轮流洗漱了,准备就寝。但田骁情绪有些高涨,虽然被嫤娘逼着去沐浴了也更了衣,却不肯上床,便披了件衣裳不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碧琴在外头轻轻地叩了叩房门。
田骁立刻拿起了掸在一旁的长衫穿了起来。
嫤娘急道,“什么时辰了,还出去?”
他三下两下就穿好了衣裳,这会子正往脚上套靴子,还一边穿戴一边说道,“我去去就回,你自歇着……”
见田骁穿好了衣裳靴子,已经要往外头走了,嫤娘更是着急,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连声阻拦道,“二郎!如今咱们还不知道何夫人的底细……倘若她,她,她真的居心叵测,那指不定已经盯上了咱们!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咱们不应该以静制动吗?你还出门去做什么?”
田骁一滞,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小娇妻这是在心疼他呢!
他捧起了她的面庞,深深地在她面上亲吻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说的没错儿,但咱们就是来搅混水的,与其要思考对方布的局,还不如咱们自己设个局,再卖个破绽给他,让他被咱们牵着鼻子走才是正经事啊……”
这回轮到嫤娘一怔。
这,这……
先不说何夫人与她的夫君来打听底细,到底意欲何为,可就冲着田骁这反应……是不是也太快了些?可退一步讲,就算何夫人不是张洎的人,田骁深夜出门本就会引人猜测,说不定还就真的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给引了出来呢?
这么一想,嫤娘便又咬着唇儿从田骁怀里撑起了身子,替他整理好衣裳,才恨恨地说了声,“那你快去吧!”
田骁笑着抚了抚她的脸儿,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二郎?”嫤娘又叫住了他。
田骁应声回头。
“你可要早些回来!”她倚着门,看着他担忧地说道。
见爱妻关切的眼神,田骁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