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郎君欠了我们的,这本是我们的父兄拼死为我们挣下的福份!郎君是看在我们死去父兄的份上,才可怜我们,收留了我们的,这是郎君心善!不是田家欠了我们的!”张凤姐冷冷地说道。
江莲张大了嘴。
“且莲娘姐姐就没想过吗?咱们的父兄为国捐了躯,咱们拿着朝庭发放的体恤银子,再加上郎主的赏赐……那样大的一笔银子落在咱们这样一无靠山二无亲人的孤女头上,咱们能在外头安然无恙的过上一日?”张凤姐继续说道,“若不是郎君垂怜,抢先一步将你接进了府,外头的那些泼皮无赖……头一个就会抢了你父兄用性命挣回来的体恤银子,再把你卖入烟花之地!你还能安安心心地在这儿做白日梦?”
刘芸娘也劝道,“莲娘,凤姐说的没错儿。你这又是何必?咱们父兄为国捐躯,用性命血汗换来那么点银子,可不好拿来挥霍……银钱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人情!咱们都是孤女,已经没了娘家,所幸郎君怜悯,我们才能依靠着田家这棵大树,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且日后就是咱们嫁了出去,田家也是我们的娘家啊……”
“所以!我和芸娘姐姐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和身份,父亲兄长为国捐了躯,他们在地下,只会希望我们能够活得好好的,我们就是不想让地下的父兄难过,才想要好好的过日子的!那我们想学女红烹饪,规矩礼仪又有什么错?姐姐犯得着冷嘲热讽?”张凤姐横了江莲一眼,继续说道。
“我,我……你们疯魔啦!你们想和下人学劳什子规矩你自学去,我先恭喜你,日后你也当个奴才!只你要去和奴才学规矩,别扯上我!我不当奴才!”江莲怒冲冲地说道。
张凤姐素来就知道江莲的心事,此时听她嘴欠,也恨恨地骂了起来,“谁扯上你了?谁愿意和你沾上边儿了?郎君是看我们可怜,才帮扶我们一把,可你……你不感念郎主,夫人,郎君与少夫人的好意,还妄想着攀高枝儿……你,你就是个忘八!”
江莲更加恼怒,回嘴道,“呸!你才忘八!你自个儿讨好别人又愿意当人奴才,与我何干!”
“你再看看你那样儿!张口闭口说人家奴才,李嬷嬷是少夫人的奶娘,你知道少夫人娘家是什么来历?那可是九世书香的汴京夏家啊!就是春兰姐姐和小红,也是会吟诗作对,弹琴下棋的人物……原你没来府里的时候,你是什么主子?你家不过也就只有一间破瓦房罢了!在刺史府里住了几年,倒把自己当了主子?我呸……凭着你这样儿的心思,当心被人卖了为奴为妾!”张凤姐骂道。
江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以前她还对田骁的婚事抱有幻想——但凡大户人家联姻,婚事都不是那么可心的。郎君这样俊美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世间少有女子能够匹配得上。
所以江莲一直觉得,也许郎君的妻室,也是个容貌普通、家世非凡的大家闺秀。
直到她亲眼看到夏氏,才像被人在三伏天里泼了盆冰水似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夏氏生得那样婀娜貌美,家世偏偏又是一等一的好?不但言谈举止端庄得体,且管家理事样样都行……
江莲越是拿夏氏来比,就越觉得她是天上云,自己却是脚底泥……
可当听到张凤姐骂自己“为奴为妾”的时候,江莲又明显咬着嘴唇陷入了怔忡。
——或许郎君就是喜欢自己这样的清秀佳人呢?
想到这儿,江莲的心,又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了起来。
半晌,江莲才低低地说道,“倘若他真心待我,我,我……做妾也使得的。”说着,她连忙又扫了嫤娘一眼。
嫤娘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说起来,张凤姐泼辣的性子真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且张凤姐未来的丈夫,又是田骁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常平的弟弟,也就是说……依着这层关系,日后嫤娘是可以任用张凤姐的。
想着婆母手下的那支娘子军,再想想婆母也替公爹执掌了不少的军需军务。嫤娘很清楚,目前公爹婆母的相处方式,很有可能就是以后她和田骁的相处方式。
所以说,她得从现在起,就开始好好经营人脉啊。
可她身边的人……
小红机灵,却不够稳重;春兰倒是很周全,可惜性子又太软。而这张凤姐主意正,性子又刚烈,敢说敢做的……自己的身边,可不正好缺了这么一个人啊!
想到这儿,嫤娘连忙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姐妹们之间拌几句嘴罢了,怎么就闹到了这地步?莲娘不过是想寻个好人家罢了,也没什么错,凤姐不要这样……”
张凤姐听了,气得直跺脚,只差大喊一声“其实她觊觎的就是你的夫君啊,少夫人你还这么护着她”了。可她总算没忘记嫤娘的身份,其实气忿不平,却也只是恨恨跺了跺脚,又瞪了江莲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可嫤娘的话落在江莲耳里,却让她欣喜若狂了!
——这么说,夏氏容她为妾了?
接着,嫤娘继续笑盈盈地说道,“……人各有志嘛!莲娘想做妾,怎么就不能了?”
张凤姐一怔。
嫤娘已经转向江莲,笑道,“莲娘早该这么说了……那我知道了,我会替你好好相看的!”
这回轮到江莲发愣了。
“不是!不是……”江莲连忙说道,“我不要嫁出去,不要!”
嫤娘神色未变,笑道,“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可好?”
这下子,江莲终于品出来不同寻常来了。
可还没等她理清楚脑子里的思路,就听到张凤姐又在一旁冷笑了起来,“你可真把自个儿当成是剌史府里的主子了?哟哟,哪家的主子见天的想当妾?还一会儿嫁一会儿不嫁的,我告诉你,想去当人家的妾,那叫纳,不叫嫁!妾通买卖你懂吗?”
江莲又是一愣。
妾通买卖?
不不不!她心里的人,待她那样温柔和气,她一个好人家的清白女孩儿都愿意委身给他做妾了,他哪里舍得卖掉她!
因此江莲并不服气,反而还拿眼回瞪了张凤姐一眼,气鼓鼓地说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指点点的了?你是我的谁?”
张凤姐被气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说到底,我们也是在抚孤,”嫤娘温亲可亲地说道,“……你们几个的婚事啊,都要你们自个儿认准了才行。莲娘不愿嫁,那就在安安心心地在府里住着……要是一辈子都不想嫁,我们也愿意供养‘表姑娘’一辈子啊!”
说着,嫤娘又对刘芸娘与张凤姐说道,“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命运可都掌握在自个儿的手里。日后你们嫁出去了也是一样,只要你们还把田家当成是你们的娘家,那我们田家啊,就是你们的娘家!”
几人都听懂了嫤娘话里的机锋,张凤姐转怒为喜,刘芸娘眉梢含羞,两人都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而江莲却呆住了。
——夏氏的意思,是说,她只能嫁到府外去?而且如果她不想嫁,就留在府里当一辈子的表姑娘?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都已经愿意自降身份做妾了,为何夏氏还这样……
江莲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圈儿也红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江莲哭了起来,跺跺脚,跑了。
嫤娘端起了茶杯,邀刘芸娘与张凤姐喝茶。
二人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便都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然后站了起来,朝嫤娘行礼告退。
等众人都散去了,嫤娘才带着小红在花园里散起了步。
“娘子,那江莲可不是个好东西。”小红忿忿不平地说道。
嫤娘微微一笑,“我知道。”
“可要对待这种人啊,最重要的,是不能授人以柄。否则传了出去,旁人说田家夺人家产还欺凌孤女……只是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可将来若是有心人以此来对付田家,你家郎主郎君丢官治罪还是小事,就怕还有灭顶之灾。”她慢悠悠地说道。
小红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嫤娘又是一笑,“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手尾处理干净了,也就没事了。”
想了想,她又笑道,“居然还有人立志为妾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小红“呸”了一声,说道,“那个没羞没臊的!奴婢逾越地说句……那时,奴婢还真怕她全盘托出啊!脸皮厚到这份上的,除了她,我也再没见过第二个了……”
嫤娘瞪了小红一眼,说道,“想必邢宇还会再派那媒婆来二问和三问……你去和管家娘子说一声,就说莲娘看不上邢宇,所以我也不见这媒婆了,拒了吧!”
小红应了一声。
春兰拿着个帖子,匆匆地赶了过来,说道,“娘子,外院传了张帖子过来,说邕州知州候夫人使了人递了帖子,说三天以后想过来拜访。”
嫤娘一怔,邕州知州……候仁宝?
是了,先前她在南唐时,身边的侍女碧琴据说本是驿吏之女,因她父亲得罪了候仁宝,因此才被寻过问罪收押,连带着碧琴也成了贱籍,倘若不是因为后来机缘凑巧让她入了皇城司,恐怕此时已成了官伎……
所以嫤娘下意识地就觉得,这候仁宝可能不是好人。
话虽这么说,嫤娘的公爹田重进是正四品的瀼州刺史,候仁宝却是从五品的邕州知州……只是,候仁宝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他还是先前被罢了相的大相公赵普的妹婿!
那么,不管候仁宝夫人过来拜访是为了什么,但于情于理,这事儿都得让公爹婆母知道。啊不,这帖子既是从外院递进来的,想必田骁已经知道了,这是让她好生准备一番的意思?
于是嫤娘接过春兰递来的帖子看了半日,又将那帖子还与春兰,说了声,“知道了。”
遣了人去前院还帖子,嫤娘与二婢回了院子,然后又交代了春兰几句,让春兰去外头请几个绣娘和厨娘回来给刘芸娘与张凤姐当先生,跟着又叫了李奶娘进来,好生交代了一番,让李奶娘每天抽出一个时辰的空当出来,去北院教一教刘芸娘和张凤姐的规矩和礼仪……
混忙了一通,嫤娘觉得累得慌,尤其是两只足底,踩在地上简直就像有两根断骨直接戳在地面上似的,疼得她很不舒服。于是她随便吃了几口午饭,就叫了小丫头豆儿去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泡脚按摩足底。
豆儿搬了个矮凳坐在嫤娘面前,替嫤娘洗脚按摩。因见自家主子的一双莲足如洁白无瑕的美玉一般,几粒小巧圆润的玉趾还朝着足心的方向微微的曲着,不由得越看越爱,忍不住说道,“娘子的足儿太白,奴婢去摘些凤仙花来,给娘子染一染指甲可好?”
用热水泡过脚,又被豆儿按摩了好一会儿,嫤娘舒舒服服的,脑子也有些昏昏乎乎的,就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好。
豆儿欢呼了一声,叫了另一个小丫头果儿去外头院子里摘了些凤仙花回来,然后两个小丫头就合力捣鼓了起来。
因为害怕娘子着了凉,两人还轮流着一边将捣成泥的花泥敷在嫤娘的指甲盖上,一边还来回地浇着热水在她的脚背上……
嫤娘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窝在榻上歇起了午觉。
恍惚间,似有人握住了她的足尖。
“豆儿,可好了?”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无人应答。
而那人则继续摩梭着她的足尖……
他的手很大,可以将她一整只莲足尽握于手掌之间;且他的指腹与掌心处还有粗砺的茧子,轻揉慢碾之间,那粗糙的茧皮硌得她娇嫩的足心痒痒的,不太舒服。
有人轻笑了一声。
跟着,嫤娘感觉到一阵湿润温暖,像是猫儿在舔她的足趾一般,而且还轻轻地咬了起来。
她强撑着困意,睁开了眼睛。
等看清了面前的这一幕之后,嫤娘顿时涨红了脸!
她倒是仍旧还半卧在贵妃榻上,可田骁则含笑坐在她的身边,手里还捧着她的脚。
感受到她的退缩之意,田骁抬眼一看,朝她微微一笑。
于是,嫤娘就看到了……自己的一只脚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那白玉一般的莲足之尖,秀气小巧的趾甲盖儿已经被豆儿果儿她们用凤仙花的汁水给染成了淡淡柔柔的粉红色。
小时候,嫤娘也和堂姐表姐们玩过用凤仙花的汁水染指甲,但后来也不这么做的;可是,这还是她第一回看到……凤仙花的汁水染指脚指甲的。
这么一看,连她自己都有些挪不开眼神了。
只见她那莹润粉白的脚背处线条优美流畅,几粒小巧玲珑的玉趾微微地弯曲着,上头圆润的指甲盖上还泛着新鲜漂亮的粉红色。
而此时,她那雪白的玉足正被田骁捧在铜色的手心里,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田骁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脚背。
嫤娘涨红了脸,又极难堪,心想哪有人这样的……
于是她想要用力抽回自己的脚。
殊不知,她眼中媚波流转的含羞模样却撩得他心痒痒的,且她的反抗一下子就激起了田骁的征服欲!
他看着她,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可那浓墨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似掀起了疯狂涌动起来的欲海旋涡。
嫤娘看懂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暗自心惊,咬住了下唇。
不等她有更进一步的拒绝,田骁突然轻唤了一声,“嫤娘……”
然而,他温柔的语气却与他霸道的力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郎!”嫤娘惊呼了一声。
空气中已经传来了衣帛被撕裂的声音。
田骁竭力在失去理智之前,尽可能地保持着温柔,不要弄疼了她。他将她压在身下,一边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着露骨的情话,一边提枪入巷……
“啊!”嫤娘忍痛惊呼了一声,咬着唇儿娇嗔道,“……二郎!”
看着她似泣似怨的妩媚模样儿,田骁喘着粗气在她粉嫩修长的颈脖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有吻,还难耐地在她耳边呢喃,“我的嫤娘,我的心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