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推门进了屋。只见床上的人双手正紧抓住床栏,面如纸色,原本有气色的薄唇,此时也染上了一抹惨白,血色全无。
但他仍旧强忍着,洁白的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大惊,赶忙将手中的药碗端上去,顺带着帮他抚了抚背,“好些了么?先喝药罢。”
关黔南喉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嗯,配合着她喝了一勺汤药,可不过须臾,便将药汁呕吐至地。
“你......”洛雪沉惊慌地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热。
于是当机立断,让宋妈寻了大夫来。
“还难受么?”她低眸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担忧。
关黔南浅浅嗯了声,紧接着心口又是一阵抽搐,整个人都弓起了身子,蜷缩成一团。
“六爷!”
床上的人突然昏了过去,无论她呼唤,也没有半分醒过来的意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股子潮湿气扑面而来,洛雪沉侧坐在床榻,静静地看着他,心底居然有种莫名的慌乱。
起身出门,却正巧和大夫打了个照面。将情况一一告知后,大夫立即放下药箱上前诊断。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大夫终是将脉诊收了起来,“六爷是因疲惫睡了过去,小民这就给六爷开些安神的药方,还劳烦夫人按时煎服。”
洛雪沉微微颔首,看着关黔南苍白的面容,忍不住问道:“那大夫可知晓六爷的身子究竟出了何故?”
想想昨个夜里,他仍旧挑灯夜读,必然会消耗身体。
不过随口一问,并无他意。可这大夫却像是被人被夹住了尾巴似的,整张脸变得铁青,连连摆手道:“小民医术不精,不敢妄加评断,夫人还是请宫中太医做进一步诊治罢。小民......小民先行告退。”
洛雪沉望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由得有几分怀疑,但关黔南还在昏睡中,她也没有过多地去思虑其他的事情。
大夫走后,她便同宋妈一起去小厨房为其熬制汤药,顺带着多做一些补品备着。
雨仍旧未停,飘飘洒洒地落个不停,拍打在栏杆上倒是发出了一种别样的声音,空灵动听。
“夫人,听说关四爷已经回了府,往后您可要避着他走。”宋妈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弄得洛雪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道:“为何?”
宋妈与洛雪沉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渐渐熟捻起来,说话也就没有藏着掖着,便将关家这明里暗里的争斗,都给她捋了一遍,不过却省去了关黔南自小的经历。
关于六爷,宋妈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其实洛雪沉对关奕朗倒也没什么印象,单从他拼命悔婚,将自己推到关黔南身边这一件事儿来看,定然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之前也听安晴谈及过他,众多行径着实让人嗤之以鼻。
“宋妈且放心,我往后见到关奕朗都会躲着......”
话至一半,院外突然想起一阵重重地敲门声,似是要掩盖住这淅沥的雨声。
宋妈忙放下手中的事,前去开门,洛雪沉则立在走廊边,朝院门口看着。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儿,刘权的脑袋突然窜了出来。
看到洛雪沉,他先是冷冷一笑,紧接着放肆地推门而入,丝毫不讲礼节。
一向看不惯他的安晴见状,撑伞上前将他拦住,“你来此处作甚?”
刘权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糟黄的丑牙,让人看了不禁作呕。
“六夫人,我今个儿前来可是奉了老夫人之命,看来您和六爷可是要同我走上一趟了。”
安晴怒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见到我家小姐不好生请安,便云里雾里地说上这番话,就算是老夫人来请,你这礼数也不能少。”
洛雪沉看了看刘权身后跟着的一众奴仆,担心安晴会吃亏,于是便上前将她拦在身后,“不知老夫人可说了所为何事?”
刘权抖了抖身子,露出了一脸的不屑,“老夫人的意思,是唤你们夫妻二人前去训话。如今四爷回来了,有些账也得好好算算了。”
说罢,他便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一众人便直闯进屋子,丝毫不给洛雪沉脸面。
安晴去拦,却被来人往后一推,差点儿摔个跟头。
“刘管家,您......这么做就不怕六爷醒来,治您的罪么?”说话的正是宋妈,她对于刘权这等小人行径早已看不过眼,不禁剜了他一眼。
刘权摸了摸鼻子,冷哼地说了好些腌臜话来,口口声声都在讽笑关黔南如今大势已去,关家的一切都得依仗着关奕朗一人。
一直沉默的洛雪沉突然抬头,紧接着大步流星地上前,挡在了众人前头,活生生地做了一堵人墙,“刘管家,如今六爷卧病在床,您却在此大声吼叫,着实不知礼数。若是想进去,那就先得过我这一关!”
刘权也是个不怕死的奴才,见她这般,便直接喊人同她撕扯起来。安晴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眼瞧着两帮人马纷争不止,门外终是响起了一道凌厉却沙哑的声音。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远远地走来一人,他身着枣红色宫装,一双绸面鹿皮靴一尘不染,身侧的小厮则恭敬地为他撑着伞。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许久未见的文太医,两人一前一后,入了院来。
宋妈一见来人,赶忙躬身行礼,又朝着洛雪沉等人说了句,此乃皇上的贴身内侍。
“参见内侍。”一阵恭敬的声音响起,来人浅淡地嗯了声,便朝刘权等人望去,眼神十分犀利。
但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低眸看向跪地的洛雪沉,朗声道:“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探看关内侍,还请夫人引路。”
刘权等人一听,脸色顿时大变,候在门口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只听得安晴讽笑道:“不是想进去瞧六爷么?怎么不跟着去了?”
刘权按压住胸中怒气,知晓苏内侍在此,定然不敢大闹,便胡乱找了个由头,想要溜走。
可安晴却觉得不解气,硬是将接着雨水的那盆水端了起来,破了个痛快。
瞧着刘权像个落汤鸡似地灰溜溜逃走,她忍不住嗤笑。
苏内侍见状,嘴角微挑,盯着两人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