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哥皱眉:你就最磨人。扶着他走到洗手间,戴思舟制止他跟进去,自己关了门开了灯。
是病房里一贯的简单洗手间,但他总觉得和自己经验过的不太一样,他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可以拿在手里的工具,没有找到,却赫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憔悴,一头蓬蓬的蓝发,他刚才还嘲笑鹦哥,结果自己像只孔雀,这一屋子简直是禽兽开会。
仔细一看,自己耳朵两边还各打了耳洞!这到底是谁?他心里极为震惊,认真盯着镜子,脸分明是自己的脸,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强的陌生感?
而且这打扮也太有科技感了吧?他以前在西洋的科幻书籍里倒有看过类似的描述,他有点觉得不能理解,为何这些人在他昏迷时要把他搞成这样,对他进行人格的侮辱。
鹦哥快乐地推着轮椅过来,任哥不停敲门,他黑着一张脸出来,如果有枪,他当场毙了眼前的人,任哥一看他脸色就说:又怎么了,大少爷,您天天变脸跟变天似的。我们这安排也是为你好。
鹦哥和任哥压着戴思舟坐上了轮椅,推着他出门,在医院门口保姆车已经在等候,司机又帮着他们又七手八脚把他搬上车,他们对自己与其说像战俘不如说是在服务自己,戴思舟觉得自己对他们很重要,但想不通他为什么对他们重要。
一路飞驰,好像是郊外,并没有太多房子,两边是疾驰而过的树木,路很好,几乎没有颠簸感,这片土地多么像自己的故国,那么亲切,亲切到他都要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家乡。
可是故国的郊外不会有这样好的路,理性呼唤自己要清醒,他一边羡慕一边感慨,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城,远远看过去还有巨大的古宫殿群。
他心中的怪异感更强了。鹦哥说:横店到了!咱们下车!
戴思舟要自己下车,他们几个人坚持不肯,又把戴思舟搬下来,他觉得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些人脑子有问题。
鹦哥刚推着戴思舟走了两步,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堆记者出现在自己眼前,闪光灯此起彼落耀眼得睁不开眼,他发现他们的照相机也比自己国家的小很多。
记者问:顾云霄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戴思舟心想:谁?顾云霄是谁?
记者问:你从钢丝上面掉下来,吓坏了整个剧组,听说当初都觉得你可能不行了,死里逃生后有什么感想?
戴思舟心想:钢丝?什么是钢丝?为什么要从钢丝掉下来?杂技表演吗?
记者问:顾云霄这次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好敬业,这个时候还回来剧组!
戴思舟心想:谁,顾云霄是谁?回剧组是什么意思?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记者看戴思舟仿佛在忍受着痛苦,一言不发。边看向身边的任哥:医生怎么说的?
任哥说:请原谅我们顾云霄的沉默,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顾云霄受了很严重的伤,包括心理创伤。但这剧这两天就要杀青了,不能耽搁进程,所以他坚持要过来。
记者悉悉嗦嗦一片夸赞和议论声,戴思舟如五雷轰顶,但他一向反应快,他知道什么叫剧组什么叫片场,他很喜欢看阮玲玉和周旋的戏。
他有点明白了他看着自己的脸那种陌生感是怎么回事了,顾云霄就是现在的自己,虽然长相很像,但本质上是他占了别人的躯壳。
他好像穿越到了不知未来的什么时空,而且成了个演员,等下可能就要下场去演戏?
他说到底也算个好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糟糕,自己岂不是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战友了?
父母一定也以为自己已经遇难了?上天到底给自己开了什么玩笑。
任哥让大家让让,和鹦哥推着自己前进,记者逮住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一路跟拍过去。
戴思舟外表镇定,内里思绪纷乱,但毕竟现状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穷尽了智慧理不出头绪,一会低声问:今年是中华民国几年?
耳朵尖的记者听到了,笑着又拿手中类似无线电的玩意看了下,答:您真是入戏了!今年2020年,民国109年。哇,民国都这么大了,可惜亡了很久了。
戴思舟一听民国竟然已经亡了,「嗷的」一声又差点昏过去。
虽然民国千疮百孔,但他们一生浴血奋战于青天之上不就是为了自己的民族能屹立在世界之林,结果这个傻逼记者告诉他民国亡了?
大概自己的牺牲,同僚们的牺牲只是宏大的故事里最细枝末节的部分,被漫不经心收纳在惨烈年代巨大的牺牲数字里,无法影响一点点历史的走向,可是对于他们,却已经付出了全部。大家看到他脸色很差,便问:您没事吧?
戴思舟沉声问那个记者:民国怎么亡的?
那个记者拍过很多次顾云霄,觉得今天的顾云霄好想很不一样,以前的顾云霄是个纨绔子弟,脑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