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落,桃夭然再也撑不住,化为泡泡包裹着的一棵纤弱含羞草,缓缓落向地面。
万俟圭朱唇紧抿袍袖一拂,将鸭蛋大小的泡泡卷裹到面前,托在掌心端详。
片刻后,万俟圭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灵气泡泡里的小草儿是桃夭然的本体。
这些天,他不止一次揣测过心上人的本体,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棵小小草。
柔柔细细的茎秆儿,碧绿清透的叶片……
万俟圭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总管由远及近到了门口,他马上垂手,手里的泡泡隐入袍袖中。
总管进来后禀报,“主子,宫里送来一盒辟谷丹,收不收?”要是食材之类的话,他就可以做主收不收。
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忍不住四下搜索,桃姑娘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不见了?
“收下!”万俟圭寻思着桃夭然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而他吃不下府里厨子做的饭菜,所以需要辟谷丹。
“你找什么?”
总管听出万俟圭语气中的不耐,“主子,桃姑娘刚才还在呢,现在……”
“她修为那么高,就不能瞬移回她的房间?”万俟圭说完,人已经原地消失。
总管僵在原地一脸懵。
桃姑娘的修为确实很高,但重点是,她和主子刚才还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地对付桃家极品。
然后,她先瞬移回屋,主子接着瞬移回屋,这不合情理!
梳理到了这儿,总管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逾越了,由于还有事要禀报,他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万俟圭。
到了万俟圭的卧室门口,总管仅仅敲了一下门,里面就传出来万俟圭冰冷又不耐的声音,“进!”
“主子,都是老奴记性不好,刚才忘记向主子禀报,陛下传了口谕,希望主子三天后进宫里赴宴聊叙君臣情。”
总管被万俟圭释放出来的冷气压冻到,说一半留一半在肚子里。
“他有那么好心?”掌心里的泡泡微微颤动,温温软软,消解了万俟圭语气里的些许冰冷。
“主子,咱们的人说姝姬国献给陛下十二个绝色舞姬,会在这次宫宴上跳舞,老奴愚钝,揣测陛下大概意欲送给主子几个舞姬解闷。”
总管说到这儿,忍不住吐槽,“主子,在老奴看来,这些绝色舞姬与那个狐妖是一路货色。”
“聪明!那天你进宫里赴宴带上我的令符,如果哪个舞姬敢魅惑陛下或者其他文武大臣,就地格杀勿论。”
万俟圭说完,俊脸上的不耐更浓,仿佛在说有事快说无事快走。
总管讪笑着告退。
当总管掩上屋门时,万俟圭身形一晃,下一秒已经进了内室,挑腿坐在床榻边。
他一翻手,那个灵气泡泡在他的掌心里一颤一颤的,可爱得不可言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小草不再是直立的样子,而是四仰八叉地躺着,睡相不可恭维。
万俟圭墨眸里柔软得如栖落了云朵,轻轻一掬就会化为一捧清水。
“阿桃,你的睡相真可爱,真美!”男人声线慵懒轻柔,生怕吵醒了桃夭然似的。
万俟圭就这样痴痴地端详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逐出神识想进入泡泡探测一下桃夭然的现状。
但是,他的神识吃了闭门羹,根本无法进入看似薄如蝉翼的泡泡。
万俟圭由此判断,桃夭然仅仅是本体虚弱。
于是他开始翻阅书籍,查找桃夭然的本体所属,换而言之,他想搞清楚桃夭然到底是什么草。
一查就查到了掌灯时分,万俟圭查无所获,连和桃夭然相似的也没有查到一种。
“阿桃,你到底是什么神仙草?”万俟圭指尖轻柔地拂过泡泡,眉眼间蓄着水样的温柔。
服了一颗辟谷丹后,万俟圭开始批阅奏折,视线凝顿在奏折上,满脑子都是桃夭然的一笑一颦。
最后,他瞬移潜入宫里的藏书阁,翻阅了一夜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三天后,总管代替万俟圭进皇宫赴宴,
席间,姝姬国的那十二个舞姬跳舞助兴,跳着跳着开始搔首弄姿地脱衣服。
总管怒摔酒杯,拿出万俟圭的令符大喊护驾。
蒙面的暗卫们随即现身,将这些舞姬尽数斩杀。
舞姬们被斩杀后纷纷现了原形,三个蛇妖,四个蝎子妖,五个蜈蚣妖。
皇帝被恶心得狂呕着昏厥过去,太监总管吓得面色灰败,召御医给皇帝诊治,现场不是一个乱字足以形容。
然而有些文武大臣却惶恐得要命。
因为他们所纳的小妾都是又娇又媚的女妖,所以特别害怕万俟圭哪天上门问罪。
失去一个貌美的小妾倒是小事,他们担心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所以私下一合计,这些文武大臣各杀各的小妾免除后患。
万俟圭在昭衡国的滔天威慑力由此可见一斑。
就是这个被朝中文武大臣视为阎罗的男人,这几天柔肠寸寸结,快要愁白头。
一方面,万俟圭还是没搞清楚桃夭然到底是什么草,另一方面,他难以确定桃夭然这种状态究竟会延续多久,几月还是几年?
起初,他每天和泡泡里的小草草朝夕相对,觉得这样的桃夭然挺好的,肯定不会在哪天不辞而别,相当于她长久地留在了他身边。
渐渐,万俟圭瞧着叶片闭合蔫巴的桃夭然,直觉她很不开心,他也被感染而忧心忡忡。
总管也发觉了异样,他见不到桃夭然的人影儿,主子也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难道桃夭然又失踪了?
他只敢这样想想,可不敢问万俟圭,因为他只有一个脑袋得小心爱护着。
在桃夭然化为草体的一周后,这天早上,万俟圭正在练功房打坐静修,但觉鱼肚袖里一沉。
那个灵气泡泡就在他的袖子里。
一个雪白的团子从他的袖子里滚出来,桃夭然朝他清浅一笑,“阿圭,给你发福利!”
直到桃夭然从容自若地穿好了衣服和鞋子,万俟圭才解读出来她话里的意思,顿时俊脸泛红。
他弹身而起,将桃夭然拽入怀里,闭了眼睛紧紧地拥着,最后,朱唇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发顶。
又来了!
他怀里的桃夭然,脸颊,耳朵和脖颈都泛起绯红色,双眸水波滟然,宛如一枝桃花蘸水绽放。
“阿桃,你喜欢我抱着你,那我就多抱一会儿!”
万俟圭经历过无数个月圆之夜,血脉里的传承之责一次比一次猛烈地拷打着他的灵魂。
尤其是现在,虽不是月圆之夜,但他怀里拥着的是他心爱的女子,他想,很想。
“哈哈哈……万俟圭,我不喜欢让你抱着,你更适合抱着枕头,快放开我,不然我脑袋会笑掉!”
说着,桃夭然已经撤出来,刹那恢复了常态。
万俟圭双臂还是拥抱的姿势,如尊丰姿俊美的雕塑,良久负手背后,朱唇狠狠抿了一下,“阿桃,你愿意和我……双修?”
“噗嗤……阿圭,你存心想让我笑死是不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儿玩家家酒。”
眼见万俟圭的黑月毫无变化,桃夭然也没有太多沮丧,毕竟现在两人相处融洽,完成任务只是时间的问题。
“阿桃……刚才,我仅仅抱着你罢了,你却那般害羞,如果我们真的双修了,你还不得羞得……变成草?”
万俟圭神情认真专注,一副为桃夭然着想的模样。
“这方面,女孩子害羞很正常,其实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害羞,还有,我也不是因为害羞才会变成草体,是因为我本体过度虚弱,而双修可以强化我的本体。”
桃夭然此刻再无半点羞怯之态。
万俟圭虽莫名其妙却也欢喜,忍不住说出了心结,“阿桃,那你说说,当年……你怎么一声不吭离开回到你养父母家里?”
桃夭然默了默,“一言难尽!我们去厨房做点吃的,边吃边说!”
万俟圭不疑有他,随桃夭然去了小厨房。
总管正好过来送奏折,他看见了桃夭然,看见了跟在桃夭然身后满面春风的万俟圭,马上躲了起来。
难得桃夭然还在,难得主子展了笑颜,天晴了,他不想当一朵碍眼的乌云,悄悄将奏折送进房间就是。
“那次不辞而别,我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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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然:如果我一直是一棵草,你会爱我多久?
万俟圭:到我死的那一刻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