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如果高睦手中拿捏着的,真的是她的性命。
他兴许真的会乖乖听话,撤兵退出皇宫的。
原本以为这筹备了近十年的事情,不可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所阻拦,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了,有一个人可以。
他看向了躺在身旁床榻上的人。
激烈的欢爱过后,少女彻底瘫软成了一汪春水,微阖着双眼,长长的羽睫轻轻颤动着,饱满的小脸蛋上透出醉人的晕红,昭示着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凶猛的情潮。
东方宸从背后搂住她光裸的玉体,嘴唇在她肩头的雪白肌肤上轻轻厮磨:“还在生气?”
他又惹恼她了。
上次在行宫,被东方浩鄞撞破两人床事之后,她曾怒极之下扇了他一巴掌,骂他是精虫上脑的淫棍。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又把手绕到少女胸前,一把捏住了她绵软娇嫩的乳肉。
“放开。”顾璃皱着眉头挣动了一下,抬手想拍掉男人不安分的狼爪,却被他突然反抓住了手掌,然后十指交握着拉到肩侧,在光洁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男人滚烫的唇接触到她微凉的肌肤,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轻轻地一颤,总算想起了些正经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被高睦偷偷关起来了吗?
“皇上驾崩了。”东方宸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来龙去脉,“我带人进宫杀了那群阉党,之后才找到你。”他轻抚着她光裸的手臂,“你呢?一直待在此处么?”
顾璃点点头:“高睦想让我给皇上喂药,我不愿听从,被他扣留在殿中。后来皇上偶然醒来,我原想趁机告诉他高睦的种种僭越犯上之举,然而还未及开口就被赶来的太监关进了偏殿,他又在我的饮食中掺了致人昏睡的药物,我便终日昏昏沉沉。”
原来如此。
东方宸暗自庆幸,要不是因为她被下了药,晕晕乎乎地没法作为人质,高睦也不会临时找个与她身形相似的宫女来要挟他。
让他白白担惊受怕一场。
不过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眼下他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仔细一想,登基之后,只怕随之而来的就是政务繁杂、日理万机,最怕那些内阁老家伙又开始以新皇需要充实后宫为由把自家派系的女儿们拼命往宫里送,光是思考拒绝的理由,烦都要烦死。
而如果他也像高睦那样,择中立一位年幼的皇子,退居背后做辅政之人,那便既可以把控朝堂,又拥有自己的大部分自由。只是那样的话,先皇的遗旨便不能公之于众,这也算不得真的为康亲王府正名。
他的手指缠卷着少女头上柔顺的青丝,心思泛滥。
其实若是她不愿的话,他也未必非要坐那个位子不可。
所以……
“你想做摄政王妃,还是皇后?”
男人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顾璃彻底懵了,过了好半天才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等了半晌,以为她是没有想好,门口又有手下过来催,他便起身道:“我先让人送你回长乐宫吧,慢慢想,倒也不急。”
顾璃用锦被掩住自己的身体,默默地看着男人离开。
重新踏入那座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宫殿,东方宸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经以侍奉皇祖母的名义,无数次地出入于此,也曾趁着这样住在宫中的便利,悄悄地打探和收集他所需要的各种消息。
如今既已成事,皇祖母也应该明白了,他对她的孝心并不纯净。
“世子爷,太后娘娘在等您了。”
老嬷嬷神色依旧和蔼,低声帮他通报过后,又轻轻掀起了那道毡帘。
“有劳嬷嬷。”
东方宸抬步踏入,心情略有些沉重地走到了半躺在贵妃榻上的身影面前。
“祖母,我……”
“坐吧。”太后的面容带着一丝疲倦,抬了抬手示意旁边的矮凳,看他坐下之后,才缓缓叹道,“是哀家对不起你们父子。”
“皇祖母并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我……”
“不是的。”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东方宸的话,太后把满是银发的脑袋靠在枕靠上,像陷入了某种长远的回忆。
“先皇的遗旨,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王府旧部从父王先前住在宫中时的一个老宫女手里拿到的,更早些的具体来源已不甚清楚。”东方宸老实交代。
“哀家先前在大殿里说的话,并非是单纯替你解围,”太后扫了他一眼,“那圣旨,的确是哀家看着先皇一笔一笔写下来的。只是……传位的旨意并不止是那一份。”
东方宸一愣。
“先帝后宫虽诸多美人,但他始终对我这中宫皇后最为爱敬,因此继承皇位的人选也只从我膝下的这两个嫡子之中考虑。今上同你父王年岁相近,都是品性端方的好孩子,才学武功亦各有千秋,难分上下,因此先帝迟迟难以抉择,最终……同时写下了两份继位诏书。”
一份内容是册立大皇子东方信为皇储,一份则是传位于二皇子东方佑。
于是最终的决定权,落在了她的手里。
两个都是她的亲生儿子,长子、次子一般优秀,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同样是迟迟无法选择。
彼时先帝已经病倒在龙榻上,时日无多,因着两份圣旨都未公布出去,众人都以为继位人选还没定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暗潮汹涌。
其余妃嫔每次来皇后宫请安,也是话里话外绵里藏针地套问情况。她一直谨言慎行,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份圣旨忽然不见了踪影。
是那道传位于东方佑的旨意。
也不知是中宫出了内鬼还是某个妃嫔来请安时趁机动的手脚,反正那道圣旨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正打算暗中细细追查,就突然听闻了小儿子中毒的消息。
她想那遗诏定是被人看过,背后之人误以为先帝的意思就是要册立二皇子为继承人,于是抢先向他下了毒手。
宫中御医将其九死一生地拼命救了回来,然而后遗症就是此后他会日渐衰弱下去,最后终日流连病榻。
大庆当然不需要一个病恹恹的君主。
然而幕后之人大概也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道圣旨的存在。
先帝离世后,她便公开了另一份遗诏,让长子东方信顺利即位,同时也将后宫所有心怀鬼胎的妃嫔一口气全送进了寺庙里去。
然而佑儿的身体健康终究是再也恢复不了。
长年以来,她一直后悔,是自己的疏于保管,才让贼人钻了空子,误让自己的小儿子成了别人的靶心。
“哀家……真的对不起你们。”
所以之后,她才把东方宸这个皇孙接到宫里来亲自照顾了一段时间,又给他任何其他皇子皇孙无法企及的荣宠,这里面,都包含着她深深的愧疚。
听完前因后果的东方宸久久地沉默无言。
他居然一直处于误会之中。
阴差阳错拿到那份遗诏后,他就一直以为东方信的皇位是从他父王手里抢来的,所以他才筹备这么久,就是想替父王拿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却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兄弟二人就是有均等的机会继承皇位。
只是他父王运气比较差,被幕后黑手当做了唯一对付的目标,这才遗憾失去了资格。
父王是无辜的,可这整件事情又能怪谁呢?
顾璃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长乐宫里用膳,心里对这早已偏离故事主线千八百里的隐藏剧情发展无比的惊讶。
原剧情都没告诉她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东方宸喂了块鱼肉到她嘴里,半开玩笑地道:“当初若是父王即位,我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遇到你这来和亲的北域公主,兴许早就娶了做太子妃了。”
顾璃从剧情中回过神来,摇摇头:“凡事总有意外,若还同现在这般,我依旧在大殿上被沐华笙划了衣裳,依旧被当了皇帝的你父王纳入后宫,届时你又要如何?弑父么?”
东方宸一怔,放下了玉箸。
听眼前少女故意堵他的语气,想来是对自己提出的选择都不满意?所以跟他发小脾气了?
果然,见他停了手,她也紧跟着放下了手里的羹匙,抬眼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如今你要做摄政王还是皇帝,随你喜欢,但我是先前的后宫妃嫔,皇帝驾崩,按理我早该收拾东西准备出宫了,你也没有权利强留我在这里。”
东方宸丝毫不为所动,在桌面上握住她的手:“阿璃。”
顾璃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唤她,不由得一愣。
“你若是真的想出宫,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原本他只是想着,这宫里已经不会再有对付她的人了,吃穿用度又比外头的要好,他就这么在宫里好好地养着她,把她养成只属于自己的一朵富贵娇花也挺好。
但是看现在,她仿佛并不甚喜欢这宫里的生活。
那他其实也不介意同她一起在外面游山玩水,随遇而安。
未时二刻左右,东方宸回了正殿。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端水来给他净了手,又奉上一盏茶。最后唯唯诺诺地道:“世子殿下,谢大人、刘太傅等几位大人正候在偏殿呢。”
“哦?所谓何事?”东方宸看了这小太监几眼,觉得有些面熟,想了想,这才记起原来是当初在行宫时骑马带顾璃回去的那个常公公。
这两日彻底清理了高睦一伙残留的宦党之后,各个主殿又重新换了一批没有牵涉到其中的新的太监,没想到他随手一指,竟换了个熟人过来。
常公公低头恭敬回道:“自然还是为了殿下登基之事。”
这说来也怪,皇上既然已经驾崩,太后娘娘又站在这位世子爷这一边,既然已经坐稳了宫中大局,又为何迟迟不登基,顺应天意呢?
他的小脑袋里愣是想不明白。
“那倒正好,我也有事同他们说。”东方宸随口吩咐道,“先引众位大人去御书房吧。”
常公公连忙称“是”,转头匆匆出去了。
片刻之后,东方宸也走进了御书房,刚一进去,就见左右老臣纷纷拱手:“还请世子殿下尽早公布国丧,宣示先皇遗诏,择吉日登基。”
他走到中间,转身面向众人,似乎想了些什么,笑了笑道:“各位大人勿急,皇上驾崩之事,明日便会公告天下,至于登基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几人惊讶非常,面面相觑,愕然不解。
谁会放弃已经到手的皇位?
谢丞相第一个找回了重点:“那世子殿下打算让哪位皇子即位?”
东方宸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东宫禁闭已解,太子也叫御医看过了,说身体并无大碍,眼下大约正朝这边过来,各位且稍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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