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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适应性很强的,”她缓缓一笑道:“何况如今有母皇罩着,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人敢与我为难。”
    “我们……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吸了口气,心中窒痛,深深望向她道:“你会恨我吗?”
    “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无关。”安平晞忍不住抬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恳切道:“二哥,你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看我,还是……”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想报仇?”
    这是她最担心的,如果安平曜想报仇,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安平曜没有说话,定定望着他,见她眸中蕴着痛苦挣扎,心下便有些不忍,轻声道:“我只是挂念你。”
    安平晞长长舒了口气,却还是半信半疑,仰头望着他道:“真的吗?”
    安平曜面上神色坚毅,决然道:“我岂会骗你?”
    安平晞没有说话,低下头去卷他的袖子,安平曜诧异道:“你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安平曜下意识去挣扎,却被她按住,道:“等一下。”
    袍袖卷至上臂,露出一条年轻健壮肌肉结实的手臂,她仔细翻看着,眼神如蝶翼般柔柔滑过他的肌骨,他不由心间一热,哑声唤道:“晞儿、晞儿?”
    她并未理会,将袖子捋下来帮他整好,绕到另一边要去卷他左边的袖子,安平曜不由失笑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安平晞道:“我看个东西。”她说着便如法炮制,将他的袖子卷至肘部,正欲再往上时却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小臂上一簇火焰般的纹身,竟和她前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不由用手轻轻触了触,却是一片伤疤。
    安平曜神色有些慌乱,忙将衣袖拉好,胸膛微微起伏着,道:“怎么了?”
    安平晞双膝一软,不由坐倒在地,仰起头望着他道:“这是怎么来的?”
    他脸庞微红,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有些话根本没法当面说。相思入骨的感觉她不会懂得,她待谁都是淡漠凉薄的,又岂能体会到锥心刺骨爱而不得?
    只有切肤之痛才能减轻心底的痛,主要是他想提醒自己,莫要犯前世那样的错误。
    “总不会是凭空长出来的吧?”她轻声道。
    他不由失笑,侧过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人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她抬起眸子道。
    他意兴阑珊道:“我没兴趣知道。”
    “她纹了和你一样的图案。”安平晞道。
    她忽然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安平曜见她神情困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安平晞撑着脑袋,寻思道:“我在想,她怎么会看到你的手臂?”
    安平曜的脸庞刷地一下子通红,不由站起身走向了窗边,望着外面满眼翠色,努力平复心中的尴尬。
    安平晞见他神色躲闪,愈发迷惑不解,跟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歪着头道:“为什么呀?”
    安平曜极为苦恼,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见她追过来缠着问,便反问道:“你怎会认识她?”
    这下子安平晞倒有些哑口无言了,撷华说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她便也不好揭穿,只得结结巴巴道:“碰巧……碰巧认识而已。”
    “别提其他人了,”他转过来,眼神有些凄凉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来见你。晞儿,晞儿,”他有些绝望地唤着她,眼中忽然漾出了泪意,搁在她肩头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是不是?”
    安平晞讷讷道:“不可能什么?”
    他急红了眼睛,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当初你离开时,你说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安平晞想起来的确答应过这件事,忙点头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我从未想过食言,再过个把月我的府邸落成了,就可以搬出宫去,那样你和琬琰都来和我同住……”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有些懊恼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我说的永远在一起是……算了,不可能了,”他缓缓放开了他,颓然道:“你既是承宁帝的女儿,她又怎会让你跟我呢?”
    安平晞想起临行前他说的那番话,隐约明白过来,不由羞红了脸,小声嗫喏道:“二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想让我嫁给你,对吗?”
    安平曜猛地转过身,怔怔望着她,不住点头道:“是。”
    安平晞苦笑摇头道:“可我谁也不想嫁,母皇答应我在婚姻之事上不会逼迫我。难道你却要逼迫我?”
    她款款走上前去,扶着他的手臂,抬头注视着他道:“什么是男女情爱?什么是兄妹情谊?我前生便不明白,如今还是不太明白。”
    安平曜胸中突然牵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即便回来一年多了,我依旧是个孤魂野鬼,大抵做不了一个真正的人。云昰也是鬼,我们俩都是鬼,你虽也想起了那些本不该想起的事情,但你和我们不一样,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不知道云昰为何回来,但我回来是因为你,这一点从来也不曾改变过。二哥,你明白吗?我是安平晞也好,是北云公主也罢,从始至终我最大的愿望都是你能好好活着。”
    安平曜终于感到了彻骨的绝望,不过他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所以并不会太过痛彻心扉。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懂了。”他强颜欢笑道:“我已卸去一切职务,此生再不会回南云,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好好活着的。我想见见我师父,你能否帮我找到他?
    当日安平曜在城墙上射出那一箭后,便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关键时刻有人救了他,那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风涟。他再次见到风涟,竟觉得恍如隔世。
    “阿曜别犯傻,你要是落到安平严手中,他定然会杀了你。”风涟的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安平曜当然相信,父亲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他。
    皇后骤然遇刺,城中顿时大乱,到处都在风传北云杀过来了。就在城中大肆搜捕刺客之时,望海郡送来了安平曙的头。
    将军府一时间陷入凄风苦雨中,秦氏带着幼儿哭的天昏地暗。
    他隐约感觉到会出大事,便偷偷跑了回去,将军府虽然戒严,但那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想要悄悄潜入并不难。
    没想到他竟又看到了风涟,正和望海郡使团在一起。
    他隐身在后堂,听到他们在前厅争执。
    “安平严,当年你带人血洗奉元公主府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说话的是一个语气凌厉的少女。
    “若不提前除掉奉元公主,难保她不和盛元公主联手对付太子府,党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有什么好说的?”父亲虽然义正辞严,但语气中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颓丧和疲态。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尽管来找我,”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满是苍凉和凄哀,“不该对我的孩子下手。”
    “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当年也没见你们对无辜幼童网开一面啊!”少女的声音如冷泉般清泠,“陛下仁慈,特命我等莫要伤及无辜,否则你的孙儿孙女此刻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们究竟要如何?”安平严已到了穷途末路,知道挣扎无望。
    “你当年既然愿意为了追随你的主子背弃云桑,那如今何不随他去呢?”说话的是风涟。
    “我没有背叛云桑王朝,太子才是正统,”安平严反驳道:“我本就是东宫属官,追随太子有何错?”
    “本朝何来太子?”少女清冷的声音赫然响起,“云沛早被先帝贬为庶人,就连你们这个南云小朝廷也是不合法的。陛下点名要三个人的人头,如今两个已死,便只剩下你了,安平严,你若肯自尽,不仅双方会暂时休战,还会放过你的家人,否则,今日的安平府将会变成当年的奉元公主府。”
    “就凭你们?”安平严似是不信。
    “国师大人,看来他还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哦!”少女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
    风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安平严,你在帝都呆过那么多年,想必应该明白国师代表的什么吧!”
    安平严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难道、难道你真要动用幽冥道?”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与令嫒颇有些交情,即便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愿动用幽冥道。但你若是不肯配合,那就休怪我无情了。”风涟缓缓道。
    “好,好,好,想不到有一天,我安平严竟要仰仗那个不肖女的恩德?”宝剑出鞘的声音赫然响起,安平曜再也忍不住奔了出来,大叫道:“父亲,不要!”
    想必经历了一场激战,所以厅中一片狼藉。
    安平严正要自刎,见他突然跳出不由大惊,继而冷笑道:“你还回来作甚?我安平严此生只有一个儿子。”
    安平曜不知该说什么,只见眼前血光飞溅……
    第62章 即便再不受重视,他终究……
    即便再不受重视, 他终究也是安平严的儿子。亲眼目睹他死在自己面前,心中自是万分悲痛。
    “他是谁?”少女越众而出,问道。
    “安平严次子, ”风涟缓缓走出来, 道:“不要动他,我答应别人会护住他的性命。”
    “国师大人, 你何时竟开始替安平家的人说话了?”少女咄咄逼人道。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风涟定定道。
    安平曜抬起头望向面前陌生的少女时心中微微一震,少女正好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 都不由得怔住了。
    他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姓贺,应该是望海郡的人。
    那天以后,他被家将和府兵们拥立为主, 暂时接管了安平家的一切事物。
    云昰曾想过找他寻仇, 皆因势单力薄而落败,最后不得不离开天市城。
    他最难面对的人是风涟,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对他怀着无比的崇拜和敬仰, 但亲眼看到他逼死父亲,即便知道事出有因,心中却还是无法释怀。
    可现在心灰意冷之下, 却只想见到他。
    “说实话我也挺想见他的, ”安平晞有些为难道:“但是我回来后就再未见过他,听说一直在闭关。这样吧,我今天回去后再去国师府跑一趟。”
    **
    安平晞回宫后,尚未来得及去国师府便被承宁帝传去觐见。
    她已数日未见承宁帝, 刚也回宫就传召,便隐约猜到所谓何事。
    殿中静悄悄地,宫女领着她穿过重重帘幕,到了灯火辉煌的里间。
    “陛下说了,公主来了的话直接进去就行。”宫女站在雕花巨柱前躬身行礼,然后悄悄退下了。
    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似乎是男子,安平晞顿觉尴尬,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得先出生唤道:“阿娘,我来了!”
    “进来吧!”纱幔后传来承宁帝含笑的声音,安平晞只得低着头进去了。
    绘着巨幅孔雀开屏图样的屏风前设有一张矮塌,榻上并肩坐着两人,正在把酒言欢,其中一人是承宁帝,另一人白发如雪神色宁和,竟是……
    安平晞一时间惊喜交加,忙上前行礼道:“见过母皇,见过国师大人。”
    “过来坐。”承宁帝指了指身前,安平晞拖了个锦垫,乖乖坐到她脚前,托腮望着他们,笑嘻嘻道:“我每次去九霄台,都说国师大人在闭关,如今看来,并非谁也不见,是我不够资格。”
    奉颉无奈道:“公主真会说笑,之前的确在闭关,今日刚出来。”
    承宁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慈和道:“他没骗你,的确是今日才出关。”
    “母皇召我前来,所谓何事?”安平晞转动着眼珠子,虽然对承宁帝说话,眼神却一直在打量着奉颉,奉颉被她瞧地有些不好意思,面颊上悄悄浮起了两抹红,安平晞愈发得意起来。
    “听说安平严的儿子进京了?”承宁帝放下酒盏,开门见山道。
    安平晞微微一怔,忙敛容正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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