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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油凉丝丝,他手掌温热。
    蒋烟脚踝往上一点,是个像小树杈一样的伤疤,不大,时间很久远的样子,痕迹已经很淡,但还是看得出来。
    余烬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脚往旁边躲了一下,那是当年地震留下的伤痕。
    余烬继续手上的动作。
    蒋烟怔怔望着他,他那么认真专注,像对待他的摩托车。
    她忽而开口,“余烬,你今天是不是去医院看我了。”
    余烬手掌停顿两秒,随后继续按揉。
    蒋烟小声说:“你是不是也有点担心我。”
    等了片刻,余烬唇角终于动了动,“蒋烟。”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蒋烟有点不敢听,“说了我也不一定爱听,我知道你去过就好了。”
    她推开他的手,想拉下裤脚,余烬没动,掌心重新落在她伤处,沉默许久后,沉声开口,“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蒋烟不动了。
    余烬没有抬头,“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我吗,知道我的家庭,我的背景,我经历的过去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喜欢我。”
    蒋烟眼睛酸涩,“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好人。”
    余烬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会他说:“你还小,做事全凭冲动,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实,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家境优越,没见过我这样的野路子,可能一时新鲜,那股劲儿过去就淡了。”
    “我不是一时冲动。”蒋烟执拗说。
    “我也不是小孩,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我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她急于辩解,也有些哽咽,“我也不是一时新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余烬擦完药油,拉下她的裤脚,抚平褶皱,随后松开手,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没见过这样固执,又这样热烈的女孩。
    让他招架不住,难以抗拒。
    他目光瞥向沙发上那两个面包,“晚上就吃那个。”
    蒋烟扭脸看向别处,“不吃了。”
    又是气话,余烬叹了口气,“病不是还没好吗?”
    “你又不在乎。”
    “鸡蛋面,吃吗。”
    “不吃。”
    余烬没听她的,回隔壁做了碗鸡蛋面端过来,蒋烟睡了一下午,早就饿了,看着那碗香喷喷的面,心里有些挣扎,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刚硬气一下,半小时还没到,就去吃他的面。
    余烬看透她的小心思,没有在这里等她吃,转身回家。
    他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身后蒋烟忽然问:“余烬,我以后还能去车行吗?”
    大概余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他没有回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去了。”
    关门声响起,余烬消失在门口。
    那碗面很香,蒋烟全都吃光了,连汤都没剩。
    这个晚上蒋烟依旧很晚才睡着,只是心情不太一样,她想了许久,觉得好像摸透了一点余烬的性格。
    他就是这样的人,冷惯了,独惯了,改变现状很难,接受一个人更难。
    师父说,余烬不会轻易让人走进他的生命里,一旦他的心对谁敞开,那便永远都不会变。
    这是那天纪元生说过的唯一一句清醒的话。
    余烬不讨厌她,蒋烟感觉得到。
    但喜不喜欢她,她真的看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蒋烟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吃了昨天买的牛奶和面包,出门前照镜子,想了一下,又把自己好不容易编好的小辫子弄乱一些,擦掉唇上的一点口红,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有气色。
    去车行的路上她接到江述的电话,江述说开完系里的会就过来,接她去打针。
    蒋烟精神十足,“不用过来了,我好了。”
    江述觉得她心情不错,“你倒好伺候,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怎么,不是昨天为爱绝食,感动中国的时候了?”
    蒋烟听出他笑话她,也不生气,“谢谢你,江述。”
    俩人从上幼儿园就认识,这么多年打打闹闹,互相拆台,互相嫌弃,没事吃吃喝喝,有事二话不说往前冲,早习惯了,没谁说过谢,用不着。
    江述:“你好像有毛病。”
    蒋烟乐了,“你最近这么靠谱,我很感动,你放心,我的漂亮女同学都给你留着,你看上哪个,我给你牵线。”
    江述骂了句神经病就把电话挂了。
    蒋烟走到车行门口,看到两辆拉风的摩托车,其中一辆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
    她进了大厅,看到雷子正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辆新车前面研究改装计划。
    小屋门没关,余烬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小沙发上聊着什么。
    蒋烟放下包包,一瘸一拐走到饮水机那边倒了两杯水给小屋送过去。
    余烬手里夹了根烟,但没点燃,看到蒋烟,他视线首先落在她脚踝,“脚怎么样。”
    有外人在,蒋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好多了。”
    沙发另一侧的陌生男人没见过她,“这位是?”
    “蒋烟。”余烬只说了她的名字,没有介绍她身份。
    他又示意旁边,“张弛,我朋友。”
    名字有些耳熟,蒋烟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飞速运转大脑,直到出了小屋才猛然记起,当初江述帮她弄的那辆摩托车,主人好像就是叫张弛。
    怪不得门外那辆车那么眼熟。
    蒋烟有些心虚,一个人跑到库房假模假样整理零件,祈祷张弛那辆车不是在余烬这里改的,如果是,那岂不是一开始就露馅了,他应该早就知道那不是她的车。
    想到这,蒋烟忽然意识到自从住到这里,她从没骑过摩托车,最开始还那么外行,什么都不懂,余烬也从没说过什么,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
    她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外面的人陆续都走了,大厅安静下来,她才探出脑袋。
    余烬好像还在小屋,雷子送人还没回来。
    她跑出去,正巧余烬从里面出来,两人互相看了一下。
    他表情没什么异样,蒋烟稍稍松了口气。
    余烬的目光扫过她淡淡的唇色,看着好像还是很没精神的样子,“今天还打针吗。”
    一句不打已经在嘴边,硬被蒋烟压下,“打。”
    “什么时候去。”
    “一会。”
    “你朋友送你?”
    蒋烟摇头,“他没有时间,我自己去。”
    余烬没说什么,招手叫雷子过来,交代了一点事情,随后回小屋拿了车钥匙出来。
    蒋烟抿着唇,“你要送我吗。”
    余烬:“这里不好打车。”
    说完他就往外走,蒋烟挠了挠眼角,乖乖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快到医院时,路遇红灯,蒋烟望向窗外,路边有家蛋糕店,橱窗里的巧克力水果蛋糕吸引了她的视线。
    生日那天她心不在焉,蛋糕也没吃几口。
    她最喜欢巧克力蛋糕。
    余烬越过她头顶看向那家店,目光又转回她身上。
    她已经低头翻昨天的病历卡了。
    这次没有病房,开药后两人去了输液大厅,冬天了,感冒生病的人不少,大厅几十个位子一半都有人。
    余烬找了个角落让蒋烟过去,这边相对安静,没有人走来走去。
    他坐她对面。
    护士小姐姐过来给蒋烟扎针,不知她是没经验下手没轻重,还是经验太多没把这细皮嫩肉的小手当回事,上来就用力戳进去,一点都不温柔,疼的蒋烟手一抖,她忍着没有叫出来,但表情明显是难受的。
    余烬起身过来,站在那小护士旁边看着她粘胶带。
    不知是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还是什么,他一过来,小护士的力道就轻了不少。
    “换药拔针按这个钮。”小护士说完就走了。
    蒋烟松了口气,“再用点力血管都要被戳破。”
    余烬看了眼她的手背,针管周围有些泛青,大概太细嫩,力道稍微大一些就能留下痕迹,“疼要说出来,不要忍着。”
    蒋烟抬起头看他。
    他又坐回去。
    墙上的电视正播放一部动画片,几个小朋友脸上挂着泪珠,嘴里塞着饼干,看得津津有味。
    一对小情侣坐在斜对面,男孩给女孩剥橘子,喂给她一瓣,女孩撒娇说还要,男孩很有耐心,又喂她几瓣。
    蒋烟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她有点不满似的,“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余烬看过来。
    蒋烟动了动左边的胳膊,“你坐过来,你讲话我都听不清。”
    余烬只好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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