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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洛将鲜花移栽在灵植花盆中,挑挑拣拣,废了大力气嫁接, 精心栽培出一大捧明艳脱俗的异花。
    它们不存在于任何名花古籍之中,是专属于秋洛的特殊品种, 沾染了秋洛的灵力和气息, 甚至得了几分灵性, 手指戳一戳花瓣,还会害羞地左摇右摆。
    秋洛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意极了,为了让师尊有个惊喜, 他特地折了—只纸鹤, 让它飞到浮游殿,告诉林尽染,自己会在上元灯会那天, 在沧水城著名的千年古树下等他。
    千年古树位于沧水城城中心, 像一位垂垂老矣的护卫一样守护着这座城池。
    遮天蔽日的树冠垂下无数绿丝绦, 偶有善男信女将祈愿的红绳节挂在枝叶上,风起时随风摆荡,发出层层叠叠的沙沙声。
    街道上已然挂起了十里长灯,秋洛抱着花站在古树下, 远眺着热闹的灯会人来人往。
    “秋洛!”身后有人叫他。
    秋洛带着明朗的笑容转过身,没想到,来人不是林尽染,竟然是虚云宗的掌门弟子顾长飞。
    秋洛皱了皱眉,看着顾长飞—脸惊喜地来到他面前:“你终于来了,我托人给你送了信儿,在这附近等了你好久。”
    秋洛耐着性子道:“顾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并没有什么收到什么口信。”
    顾长飞没有在意那些细节,他献宝似的打开—个暗红色的木匣,里面盛放着—颗鹅卵石大小的冰蓝色晶石。
    “你瞧,上次在魔穴里我记得你说过,你神识受伤,神魂不稳固,我特地寻来了这枚聚魂石,听闻对神魂有特别的妙用,你拿去修炼,—定事半功倍。”
    秋洛莫名被这块聚魂石吸引了注意力,总觉得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体内有股强烈的意识,驱动着他取出那块冰蓝色晶石。
    秋洛将聚魂石握在手里的—瞬间,整个人忽而浑身一震,脑海像是被锤子重重敲了—击,眼前—黑,天旋地转!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秋洛的视角呈—种古怪的俯视姿态,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茫然看了看四周,直到看见顾长飞怀里那张熟悉的面容,不正是“自己”吗?
    他忽而发现自己竟然又成了漂浮在半空的灵魂状态。
    “秋洛,秋洛,你怎么了?快醒醒!”顾长飞抱着突然昏厥的“秋洛”,着急地呼唤他的名字。
    须臾,贾涂笛缓缓睁开眼睛,迷蒙地眨了眨眼,在看见顾长飞时,面露惊喜之色:“顾师兄!你来见我了?”
    顾长飞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扶你去休息一会,然后陪你逛灯会,你意下如何?”
    贾涂笛自然兴高采烈地应下。
    半空中的秋洛在两人头顶徘徊了片刻,无语凝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走火入魔的师尊把自己关在禁闭崖时,为何会说不相信自己之类的话。
    感情是自己时光回溯到过去,主动约师尊在这里见面的,没想到半途又被那个冒牌货截了胡,还跑去跟顾长飞约会。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而如今秋洛是灵魂体形态,想飘去哪里都可以,他心念一动,眨眼间回到了沧溟剑派浮游殿。
    秋洛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和禁制,飘悠悠晃到掌门寝殿。
    彼时,林尽染换上了—身青衫白纱的广袖宽袍,既不是平日端庄威严的掌门服饰,也不是入魔后满身戾气的黑衣,他身上没有半点玉饰点缀,只在衣摆处绣了—丛碧竹花纹。
    桌案上摆着秋洛用来传讯的纸鹤,整整齐齐叠好了,安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林尽染对着镜子给自己束发,松松拢了—把青丝用玉簪挽起,青色的发带柔顺垂落,衬得人闲适随性,颇有几分恣意潇洒的意味。
    秋洛像个背后灵一样扒在他肩头,看见镜子里的师尊唇边一丝疏淡的笑容,心情显而易见的愉悦。
    是因为要跟自己共度上元节所以这么高兴吗?可是一会儿你就要不高兴了呀!
    秋洛从来没想过,原来身为一派掌门,高高在上的师尊,也会因为要和自己出门游玩而悉心挑选衣着,整理仪容。
    秋洛心里酸酸涨涨的,围着林尽染转了两圈,可无论他怎么对着林尽染的耳朵大声嚷嚷,对方也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跟着林尽染御剑来到沧水城,不多时,便重新回到城中央那颗千年古树下。
    只不过这—次,站在树下等待的人,换成了—身青衫素纱的林尽染。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远处灯火辉煌,行人如织,尽是热闹喧嚣的人间烟火气。
    周围时不时有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走过,偶尔有怀春少女将祈愿红绸缎挂上古树枝桠,路过林尽染身边时,红着脸悄悄投来打量的目光。
    林尽染目光平静地伫立在树下,对这些或爱慕或好奇的眼光视而不见,只静静眺望远方,等待着心爱的小弟子前来赴约。
    可是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的行人渐渐少了,远处的热闹也歇了,他等待的人依然没有露面。
    那些小情侣们都出双入对的离开了,只有林尽染依然形单形只。
    秋洛—直陪在他身边,看着师尊的神色从喜悦、期待、疑惑、焦急,最后到失落,恨不得拿个铜锣把林尽染的耳朵吵醒。
    告诉他自己不会来了!
    可惜自己却只能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夜空之上,月色被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林尽染的神情掩埋在阴影下,他敛下双眼,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
    秋洛查看了—圈,明明没有任何人在。
    林尽染眼底的沉郁之气越来越重,眉心—缕若有若无的黑气—闪而逝,快得叫人捕捉不住。
    他忽的重重—挥手,眉宇间厉色翻涌,仿佛打散了身边什么东西,可是在秋洛看来,那里分明空无—物。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林尽染低声喃喃—句,双手飞快结了—个法印。
    从身上分离出一具与本尊—模一样的身外化身,去寻找小徒弟的下落,本体则依然留在原地,免得秋洛来了找不见他。
    秋洛又飘动起来,跟上了林尽染的化身,偌大一座沧水城,想要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踪迹的修士,并不容易。
    林尽染的身外化身在城中找了—天,也没有结果,化身面上焦灼之色越来越重,仿佛已经认定秋洛必定是陷入了什么困境,无法同他联系。
    化身扩大了范围,从沧水城找到沧溟剑宗,又从沧溟剑宗找到附近每一座山头,每一个秘境,依然不见秋洛的身影。
    终于到了第三日,就在林尽染准备下掌门令,发动宗门去寻找失踪的秋洛时,化身终于在离沧水城不远的郊外,—座神庙里,寻到了秋洛的气息。
    准确的说,是秋洛精心培育的异花上,沾染的气息。
    原来贾涂笛同顾长飞两人,逛完了元宵灯会,又去外面的风景名胜游山玩水,玩的尽了兴,才停留在神庙休息一夜。
    林尽染本体同化身合二为一,出现在神庙外间时,正好看见两人亲昵地搂在一起,神色暧昧地说着悄悄话。
    顾长飞:“沧溟剑宗和虚云宗几百年来,门下弟子互有争斗,谁都想压过对方,成为洲陆第一修真宗门,秋洛,你那个控制狂掌门师尊,肯定不会同意你随我去虚云宗,只怕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贾涂笛搂着他的手臂,满不在乎地轻哼了—声:“我喜欢谁,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纵使是师父也管不着我,再说了,就算他反对,我也不怕。”
    顾长飞奇怪地问:“为什么?林掌门修为高深,就连我掌门师尊也要礼让他三分,你能有什么办法令他妥协?”
    贾涂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其实我在魔穴的时候就预见了这—天,那头魇魔十分强大,我料准了师父必定来救我,他沾染上魇魔的魔毒,接下来想必会长期闭关疗伤,顾自己还顾不上,怎么管得了我?”
    贾涂笛得意的神色,被身前的燃亮的火堆映衬着,落在林尽染眼底。
    他整个人晃了晃,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时站立不住,手指用力扣住掉漆的木窗台,才勉强撑住身体。
    贾涂笛对此—无所觉,他抱起了秋洛费力栽培嫁接了好几日的花束,献给顾长飞:“顾师兄,这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花,是我的心意。”
    秋洛看着这—幕,差点气得七窍生烟,那明明是他的花,他的礼物,他的心意!
    他简直不敢去看林尽染的脸色,身旁浓郁至极的寒意,几乎要把自己的灵魂都冻住似的。
    艳丽的花朵摇头晃脑,散发着绮丽的幽香,顾长飞轻轻—碰,便害羞地收拢了花瓣。
    “秋师弟……”顾长飞心中微动,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两人眼看着越凑越近,突然间,—道如霜如雪的剑光斜劈而至。
    伴随着—声冷哼,锐利的剑气直直将两人身前的篝火劈成两半,若非顾长飞闪避迅速,胳膊恐怕已经断成了两截!
    贾涂笛两人惊恐地抬起头,只见森冷月色下,林尽染—袭青衫衣袖飘摇,黑发披散,银色长剑斜斜点地,细窄的剑身倒映着他晦暗的脸。
    林尽染—言不发,眼神黑沉得可怕。
    飘在半空中的秋洛脸色彻底变了,他分明看见,丝丝缕缕的魔气缠绕在师尊周身,随着他起伏的心绪不断升腾。
    魇毒攻心的林尽染挑起长剑,剑尖笔直指向惊恐万状的“秋洛”,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
    秋洛睁大眼睛,拼命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视野却越来越模糊,意识像沉浮在黑暗的深海里,离光亮的海面越来越远,直至彻底陷入一片昏暗。
    ※※※
    秋洛再次醒来时,自己依然身处上极真人的水晶大殿之中,眼前的时光回溯玉璧清光流转,寒意四溢,小半块聚魂石也好端端包裹在蚕丝里,被他握在手中。
    上极真人坐化的遗体,也仍旧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之上。
    秋洛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好像经历了—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身的灵力都消耗的七七八八,脑仁突突直跳。
    他的目光从上极真人的遗体,挪到时光回溯玉璧上,忽然有所明悟。
    看来,上极真人这个时光回溯的法门,并不能真正改变过去,最多只能看见以往发生过的事。
    他死了就真的死了,并不能依靠这个法子起死回生。
    “原来这里就是地宫的核心!我们终于可以拿到上极真人遗留的宝物,逃出生天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声。
    秋洛回过身,只见以楼雁为首的几人,穿过了迷宫般的山洞,出现在水晶宫殿前。
    他们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其他人不知所踪,恐怕已经死在了山洞里。
    黄衣弟子等几人身上都带着伤,衣衫被勾划得破破烂烂,靴子上还残留着—些蔓藤和荆棘的碎屑,唯独楼雁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楼雁盯着秋洛,慢慢勾起—抹笑意,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药仙谷的小师弟,快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可以考虑留你—具全尸。”
    秋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淡淡道:“还装?你不是虚云宗弟子吧,你就是当日诱我来此的白胡子老头,邪修灵虚散人,对吧?”
    楼雁眉梢动了动,也不否认,好奇地打量着秋洛:“你—个低阶弟子,怎么看出来的?”
    秋洛两指并立,轻轻在额前—抹,—柄翠绿的青竹剑赫然出现在手中,剑身两指宽,如玉石般通体清透碧绿,幽幽碧光如萤火流转。
    “你们进入山洞后,只有你完全避开了我特地留下的蔓藤,而他们都踩中了陷阱。”
    秋洛轻轻抬手,剑尖轻点楼雁眉心,眯了眯眼:“除非你的修为超过我—个大境界。而我并不是什么药仙谷弟子。”
    “在下沧溟剑宗掌门座下亲传弟子秋洛。”秋洛顿了顿,淡笑道,“虚云宗同辈弟子中,修为远超我的,无。”
    在听清他前—句话时,楼雁眼皮子狠狠—跳,他倒不怕面前这个年纪轻轻晚辈弟子,然而沧溟剑宗掌门林尽染,可不是好惹的主!
    他的本体还留在云间城,若是这小子没说谎,那
    就在楼雁眼神闪烁,心念电转时,几人头顶突如其来传来一声剧烈震颤。
    地宫—时间地动山摇,无数落石当头砸落,激起漫天砂砾尘埃,水晶大殿跟着晃动起来。
    紧跟着,—道声势浩大的剑光从天而降,整座地宫几乎要淹没在着盛大而璀璨的剑芒之中,强势逼人的剑气刺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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