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君见慕容宁还在发楞,赶忙冲着他喊道。
“父皇。”
慕容宁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家大哥,就见慕容安的脸都已经憋成了猪肝色,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冀王殿下,快接旨吧。”
太监总管忙走下台阶,冲着慕容宁恭敬道。
见此情景,慕容宁只得抬高双手接下了圣旨,心中却如坠冰窟。
他知晓自己兄长有多想当太子,如今他却成了太子,这样落差必定会让他发疯。
果然他刚接了圣旨,就听到旁边传来慕容安的冷笑声,这声音听着格外的刺耳。
慕容宁硬着头皮站起身,之后脑子就一直嗡嗡的响,根本没听到朝堂上的人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散朝之后慕容宁本来想去追慕容君,却被首领太监给拦住了。
“王爷清楚抗旨的代价,何况这是帝后二人共同决定的。”
哼……
一旁的慕容安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慕容宁忙拿着圣旨追了出去,只是慕容安走的飞快,等他追上慕容安时,两人都快跑到宫门口了。
“大哥,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咱们现在就去勤政殿找父皇,将这太子之位传给你。”
慕容宁拉住慕容安的衣袖,喘着粗气说道。
“少惺惺作态,就算我现在跟你过去,也是自取其辱,我干嘛要去?去恭喜你吗?太子!”
说完他一把甩开慕容宁的衣袖,急匆匆的走出了皇宫。
慕容宁独自站在宫门口,看着慕容安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太子殿下,旨意已经传到了您的府邸,不日便会有人将您府中的东西,一并送过来,你只需待在宫中等着便可。”
这时他的贴身内侍跑过来,一脸狂喜的说道。
如今他们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他自然高兴,同时也清楚自己主子为何这般难过,他便避重就轻,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扶着自己主子离开了。
“邱昌,爹娘为何会绕过大哥,将皇位传给我?”
东宫是早就收拾好的,还是慕容慧亲自布置的,可以直接入住,因此内侍直接将慕容宁扶到了东宫门口。
“殿下心中清楚,只是不乐意承认罢了,虽说各为其主,但小的仍觉得您比谨王更适合做储君。”
内侍犹豫了一下,便将慕容宁扶进了东宫,从暗格之中拿出两件吉服,递给了慕容宁。
两件吉服的衣料和款式都一样,但一件是蓝色的,另一件绿色的吉服上面画了一副五爪金龙。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宁看着这两件吉服,疑惑的问。
小内侍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慕容宁的神情之中透出几分震惊的神色,他从前一直觉得,慕容安虽将他视为对手,却从没想过慕容安会想至他于死地。
“将这两件衣服都烧了,别让人瞧见。”
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宁才低声说道。
“满皇宫只有您不知晓此事,您以为昨日皇后娘娘为何会吐血?”
小内侍无奈的垂下头,苦笑了一下说。
慕容宁一脸的惊讶,他在正殿转了一圈,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慕容安是想要他的命。
帝后二人这般做,只是想保住他的命,他不会杀慕容安,因此日后他即位,他们两个都能继续活下去。
想到这一点之后,即便在不乐意做这个太子,他都只能继续做下去。
不过两个时辰,宫中的人便将霁王府中一应东西,全都搬到了东宫。
沈菁和汤墨兰自然也跟着搬入了东宫。
两人同为侧妃,自然都住在偏殿里,两人住在对门,正殿自然是空着的。
之前汤墨兰心里还没什么想法,她不确定自己的夫君会成为太子。
因此即便做个侧妃,她也不会想太多,但如今却不同。
若这次输了,她输掉的可是后位,这可是关乎整个家族的大事,她不可能在如从前那般淡定了。
因此在得知长姐要入宫探望她时,她便立刻准了。
“父亲让我知会你一声,和谭家断了来往,谨王不甘心只说个闲散王爷,定会出手争位,咱们家可是和太子绑在一起的。”
汤墨雪将一块玉牌递给汤墨兰,压低声音继续道:“这牌子是用来联络咱们在宫中的线人的,如非必要不要轻易动用这些人。”
汤墨兰手下玉牌之后,犹豫了一下,冲着旁边的宫女说:“你出去看着。”
她如今和沈菁住对门,说话自然要比从前小心许多,因此立刻让人出去放风。
等宫女出去之后,她才压低声音说:“如今夫君成了太子,日后……我若是不争,怕是只能做妃子了。”
汤墨兰到底有些不甘心,这些想法在她心中盘桓许久,如今不吐不快。
“太子地位不稳,你若能替她分忧,日后还可以图谋后位,若是一心弄些歪门邪道,只会被她厌弃。”
汤墨雪叹息了一声,也知晓这个妹妹瞧着命好,实则心中的苦闷根本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如今大局已定,谨王即便难道还想谋朝篡位吗?”
汤墨兰一脸的震惊,觉得有帝后二人在,慕容安没这个胆子。
“冀王本就不是甘于人下之辈,何况他背后还有姑父他们,即便他不想争,那些人也不会罢休,因此他们迟早会有一战。”
汤墨雪叹息了一声,终于清楚了自己父亲的心思,父亲从一早便做好了图谋。
谨王若是赢了,他们便可借助姑父一家继续维持在朝中的地位。
若是冀王赢了,他们变成了真正的皇亲,的确是门稳赚不赔的买卖,想来姑父也是这般想的。
“我都明白了。”
汤墨兰叹息了一声,知晓家中如今更希望慕容宁能继承皇位,她能不能成为皇后都是后话。
等汤墨雪走了之后,慕容宁便让人将刚才汤家姐妹说的话,复述一遍。
“汤家虽野心大了点,到底脑子还算清醒,日后若不作妖,倒是不必动他们。”
沉默了片刻,慕容宁倒觉得这家人还算识相,冲着旁边内侍道:“去勤政殿。”
内侍听完,忙应了一声,便起身去准备轿撵。
自从册封完储君之后,宫中的气氛都和从前不同了。
这一点协理宫物的慕容慧最先发现,她将几个喜欢嚼舌根的宫人处置了之后,其他人才终于安分了一些。
只是她到底没精力处理这些事,帝后二人素来雷厉风行,既然说要搬到行宫去,便即刻让人收拾东西。
挑了九月十五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便迁居去行宫了,同行的只有慕容楹一个主子。
从前偌大的皇宫,便因帝后二人的离开,冷清了许多。
慕容宁也彻底接手了朝中政务,他毕竟学了多年政务,又有辅助大臣帮衬,倒还算安稳。
慕容安也沉积下来,只是从不上朝,有大臣弹劾此事,慕容宁总将这样的奏折压下。
他如今只求慕容安能安分的待着,他自然能保慕容安一辈子富贵平安。
慕容慧见此情景,却只觉得事有不妥,若慕容安闹一闹,她心中还稍安稳一些。
如今慕容安这般反常,令她心中不安,犹豫了一下,她才终于还是决定和慕容宁谈谈。
她特意在慕容宁下朝的必经之路上截住她,招呼到解意宫:“谨王手中可还有官职在,你需得小心些,既然他已经不作为,索性将官职撤了。”
“这般撤了,实在是不给大哥面子,说不得他哪日想通了,又想做这个官了,给他留着也无妨。”
慕容宁摇了下头,他到底还是想给慕容安些体面。
“太子,谨王不是好脾气的人,你和该好生提防着他,我可是听说他昨日便从户部借了二十万两银子,你说他借银子想干什么?”
慕容慧时常往户部送银子,和户部官员都熟悉,因此她自然了解一些。
二十万两银子能做太多的事,比如是筹措粮草,比如招兵买马。
慕容宁不是傻子,他自然都清楚,只是到底不忍心对亲哥哥下狠手。
“慧姐姐和该好生准备嫁妆,来年开春你可就要嫁人了。”
他叉开话题,便起身告辞了。
慕容慧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知晓慕容宁还是不忍心,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慕容宁出了解意宫之后,心绪纷乱,急匆匆的朝着东宫走,刚走到半路上,便瞧见慕容安迎面走了过来。
“太子,今日若不忙,不如同去我府上喝两杯如何?”
慕容安挡住他的去路,便笑着说。
“太子殿下今日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实在忙的很。”
一旁的内侍心中一惊,赶忙说道。
“既然太子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慕容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身便要离开。
“大哥,我近日着实有些忙,不如晚膳咱们去你的昭阳殿用如何?”
想到那两件吉服的事,慕容宁对慕容安也不是全无提防,再加上他着实有些忙碌,于是忙柔声说。
“既如此,那我在昭阳殿等你。”
慕容安这次头也没回的离开,瞧着离开的方向便是去昭阳殿的。
慕容宁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家大哥终于要妥协了。
小内侍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警惕,他立刻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忙点了下头,悄悄退后,朝着解意宫跑去。
傍晚批完折子,慕容宁便坐着轿撵赶到昭阳殿,正殿之中的烛火很亮,慕容安正独自一人,坐在桌边饮茶。
见到慕容宁进来,他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慕容宁,淡淡一笑道:“我记得你幼年便不喜喝清淡的茶,反倒喜欢饮些果露。”
慕容宁松了口气,瞧着自家兄长情绪稳定,忙接过果茶笑着说:“多谢大哥还记得我的喜好,快尝尝这酒如何。”
两人吃到一半,慕容安突然淡淡道:“从小到大的确是我做的不够,从前并不怎么让着你,但这次的事,我不能让着你,还望你不要怪我。”
慕容宁不由得一愣,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地朝着身边看去,就见自己的两位内侍已经被打晕了。
他站起身刚要开口,突然看到慕容安从桌下拔出一把匕首剑,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心口便刺了过来。
慕容宁心中慌乱,赶忙侧身躲避,这一下刺穿了他的肩膀,也挑下了他的披风。
慕容宁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喊道:“来人!”
“今晚没人会来救你。”
慕容安狂笑了一声,再次朝着慕容宁刺了过去:“宁儿,只有你死了,我才有机会,你就当成全我!”
慕容宁飞快的躲闪,心中涌起一丝绝望,他竟没想到慕容安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取他性命。
“大哥,你当真不顾兄弟情份了?”
慕容宁从小习武,身体十分灵活,就算受伤也依旧轻松的躲过了,恼怒的问道。
“我很想估计兄弟情份,但也得看你抢了什么,谁和我抢皇位,谁就得死。”
慕容安大笑了一声,不耐烦的扔下手中的剑,冲着身边的人吼道:“还愣着干嘛,速速解决了他!”
他话音刚落,一旁柱子后面,迅速窜出十多个人太监装扮的人,冲着慕容宁袭了过来。
慕容宁飞快的退后了几步,被逼到了一个角落,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勉强抵挡了几下,身上又多出了好几道伤口。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要死在这里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
屋中的人听到这阵声响,都不由得愣住了,慕容宁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一咬牙撞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几个杀手见状跟着窜了出去,然而他们刚冲出去,就被人给围住了。
慕容宁摔在地上,连着爬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慕容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之后,赶忙将一粒参丸塞到他嘴里,让随后赶来的太医和内侍将人抬走。
“谨王已经被抓,要如何处置?”
这时御林军统领走过来冲慕容慧问道。
“先将他关进宗人府,让人好生看管,等太子醒了之后,交与太子定夺。”
慕容慧叹息了一声,她早知晓慕容安不会甘心,却没想到他竟用了这般极端的方式。
御林军统领应了一声,便押着人离开了,慕容慧不顾浑身是血,赶忙赶到东宫去探望慕容宁。
慕容宁伤的很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来。
好在当她敢过去时,太医已经帮慕容宁处理完伤口,他身上总共有七处刀伤,最严重的再腹部,若非太医用了最好的药,只怕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子何时能醒?”
见慕容宁已无大碍,慕容慧才冲太医问。
“最少也得三日,伤的实在太重了。”
太医擦了把冷汗,忙恭敬道,他们都清楚如今这宫中主事的,便只剩慕容慧一人了。
“邱昌,立刻往行宫传信,将此事如实告知帝后二人。”
慕容慧叹息了一声,便知日后的事不是她能应付的,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必须得找个人过来应付朝政。
消息传到行宫之后,慕容君便即刻下旨,将协助慕容安刺杀太子的受有人全都诛杀,慕容安则交给慕容宁处置。
他让人将朝政搬到行宫,一应事务都暂时由他处置。
慕容慧见状才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
只是慕容宁这边情况并不好,他卧床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即便如此仍无心处置朝政。
直到过完年慕容宁才终于痊愈,只是慕容慧瞧着,他的眉宇间都没了从前那种温润,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痊愈之后慕容宁去了一趟行宫,往返两日之后,再次回来他便让人将慕容安送回谨王府。
日后府中一切用度仍按照亲王的配置,只是谨王不能再离府半步。
这样的惩罚对于慕容安来说,已经足够轻了。
但协助他诛杀太子的人,却没那么幸运,首当其冲便是淮远侯府,被褫夺了爵位,包括刚生产完的谨王妃一同流放西北。
慕容安的羽翼被彻底剪掉,成了孤家寡人。
慕容慧得知此事之后,不由的叹息了一声,淡淡道:“日后你们再见到太子,要恭敬一些,万不可再如从前那般怠慢。”
几人忙应了一声,如今瞧着太子做的事,谁还敢小觑他。
“旁人需恭敬,慧姐姐很是不必,还如如今这般便好。”
这时慕容宁走进来,神情平和,身上的气度和慕容君倒是愈发像了。
“我正有事要与你讲,这是公主的印章和宝册,你让人带走吧,顺便将我从皇族中除名。”
慕容慧忙冲着他行了个礼笑着道。
“慧姐姐这是何意?”
慕容宁有些惊讶,忙激动的问。
“没什么理由,只是不想在做什么公主了,觉得做个寻常人也不错,何况我不想阻碍赵煜的前程。”
按照容国的传统,驸马是不会被重用的。
慕容宁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慧姐姐若是决定了,我便不再强求,但那座公主府让送给你,你只管当那是我送给你的私宅。”
慕容慧松了口气,目送慕容宁离开之后,便着手去准备起自己的嫁妆来。
转年六月十三,京中出了一次盛景,从皇宫中抬出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的送到了赵大学士府中。
据说是从前的灵慧公主出嫁,当真是十里红妆,世隔多年仍让人称道。
慕容慧不知晓慕容宁给她添了多少嫁妆,因此别人都在羡慕她时,她还忙做些小点心,成婚当日便放在花轿之中,边吃边饶有兴致的透过窗缝,看着街上热闹繁华的街景傻笑。
直到轿子停下来,她才忙将盖头盖好,由人牵着下了花轿,从正门走进赵大学士府。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等她缓过神来时,就见赵煜正坐在她的旁边,不错眼睛的盯着她,脸红红的像是喝了不少酒。
慕容慧伸手便冲着他的脸掐了一下,问:“疼吗?”
“疼呀,慧儿为何掐我?”
赵煜明显喝多了,靠在床上眼神有些迷离。
“我以为是在做梦。”
慕容慧只觉得眼睛有些热,喃喃道。
“那咱们便活在这梦中,再不醒过来了。”
赵煜大笑了一声,随手拔掉慕容慧头上的发簪,瞧着瀑布般的青丝吹落下来,他心里痒痒的,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