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茂王,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于是他突兀而逃,途中利用神宗遗诏煽动人心,还真一路逃回了封地。
回到封地的茂王来不及喘息,就打出了“驱除伪帝,匡扶正统”的旗号,并且传檄天下,号召海内联合起来,剪除所谓的神宗后嗣,从世宗兄弟的血脉里,拥立新君。
“他干脆说他自己想登基好了!”留在帝京养伤的周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叹,奄奄一息的说道,“他是世宗之侄,论到世宗兄弟血脉,他是最亲近的一个。若是今上当真被驱逐出去,这帝位可不是该着他了?”
左右忧心忡忡:“那王爷,咱们该如何是好?”
“咱们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罢。”周王无精打采,“不然还能做什么?”
他栽培多年的世子没了,自己也受伤不轻,这种情况下,想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遑论如今人都在帝京,在天子手底下待着呢,难道这眼接骨上,还能不长眼的有什么异动?
顿了顿,周王缓声说道,“可有王妃的消息了?”
他往年来帝京,王妃林氏都会随行。
但今年,临行之际,林王妃却借口身子不适,留在了封地。
当时周王父子都没多想,毕竟林王妃唯一的亲生骨肉虽然没了,但还有子孙留下,就是如今奉养慈母皇太后的扶阳王一脉。
林王妃往年不为别的,只为跟嫡亲孙子孙女们团聚,也不肯错过这种到帝京的机会的。
这一年没来,大家都觉得那肯定是真的不舒服,否则怎么会不来?
谁知道……
周王前两日还没缓过神来,一味的为世子哀伤。
毕竟他虽然颇为宠爱继妃林氏,跟元妃的感情也不浅,尤其世子乃元配嫡长子,是他最寄予厚望也最上心的子嗣,说没就没了,还是在他跟前没的,还是他专门带过来跟天子联络感情才没有的……他岂能好过?
然而这两日被皇城司有意无意的提醒,惊觉林王妃与茂王颇有联络,甚至至今对公襄若宧之死耿耿于怀,他已经顾不上心疼世子跟自己的伤势了,就怕林王妃之所以会借口留在封地,不是为了避开帝京的乱子这么简单,而是别有所图!
因为是积年的夫妻了,再加上林王妃素来会奉承,周王对她实在没什么防备。
尤其林王妃唯一的子嗣被过继出去之后,别说周王这个丈夫,就是世子等几个元配所出的子嗣,对这继母都放下了许多成见。
毕竟他们跟林王妃之间最可能出现的恩怨,无非是王爵的继承,以及家产的分配。
公襄若宧出继扶阳王一脉,那就不会从周王一脉拿任何东西,那么作为元配所出子嗣,却何必还要跟得宠的继母过不去呢?
甚至因为公襄若宧也得封藩王,还是当今天子出身的一脉,周王世子兄弟几个,往后未必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呢?故此,继子与继母之间的关系,改善了不是一点点。
林王妃原本就执掌周王府后宅,经此一事,连封地诸事都能插上一手了。
左右她也不是汲取周王封地的好处去支持自己亲儿子,周王父子权当她想为公襄若宧主持封地积攒经验,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时常指点一二。
这回父子俩前来帝京,封地那边虽然托付了周王次子以及一干臣工,但若是林王妃过问的话,她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周王如今就担心这里会出问题。
他连世子身故都顾不上,忙不迭的派人回去稳固大局,又暗自祈祷莫要出什么岔子。
虽然如此,这日底下人来报,却仍旧是噩耗:“禀王爷,王妃与二公子信了茂王的话,只道天子有意诛灭宗亲,世子乃皇家所杀,如今举兵与茂王汇合,道是要为神宗先帝声张冤屈!”
周王简直眼前一黑!
林王妃会信了茂王才怪,被骗的恐怕只是他那次子才是!
他有点哆嗦的抓着亲信的手:“信使难道没将消息传到老二还有几个臣子的手里?!”
“……回王爷的话。”下人苦笑,“咱们的人好像尚未踏入封地就被杀了!”
周王这次是直接晕了过去!
半晌后被左右抢救过来,也顾不得静养,忍着微微的晕眩,就去行宫与淳嘉请罪。
淳嘉倒不意外:“林氏早有预谋,既然决意坑害你们父子,自然会派人把守要道,免得功亏一篑。此事朕心里清楚,与你们父子无关,你且专心养伤罢。”
见他没有迁怒自己的意思,周王又是松口气,又怕他秋后算账,仍旧战战兢兢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告退。
回到自己的别院,周王不禁老泪纵横:“孤待林氏不薄,林氏何以这样害孤?”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有数。
林王妃嫁给他许多年,却只公襄若宧一个孩子,岂能不如珠如宝?
当年公襄若宧去后,林王妃肝肠寸断,激愤之下催着他为孩子报仇雪恨。可周王虽然也心疼老来子,他毕竟不是林王妃,又不是就这一个孩子,而是有好些个子嗣的。
甚至元配嫡出的子嗣,更在这继室嫡出子之上。
周王所以难过了一阵也就冷静下来,反过来劝林王妃别那么冲动。
想必林王妃就是在那里记恨上他的。
她既恨两位皇太后斗气牵累了她的儿子,又恨淳嘉庇护太后使得她儿子稀里糊涂就这么去了,甚至没有一个正经的说法,还恨周王顾忌天家权势不敢为儿子报仇。
所以她蛰伏多年,来了这么一出。
经此一事,不管茂王的讨伐是胜是败,周王一脉算是完了。
就算还能保住封国,也肯定不复从前的强盛。
周王知道林王妃的愤怒,却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她又不是没血脉在世了,扶阳王一脉难道不是她的骨血么?!”
“扶阳王一脉就算是骨血,隔了一层到底隔了一层啊!”与此同时,行宫当中,云风篁听着周王封地的变故,想到江氏之语,微微叹息,“周王父子这次是被坑大了,也不知道周王偌大年纪,撑不撑得住?”
与左右说了会儿话,她默然片刻,低声问,“要你们去查的可知道了?”
“是。”近侍们彼此对望一眼,陈兢上来禀告,“回娘娘的话,奴婢审问了这些年来看管夫人的人,他们的叙述,跟夫人所言没太大出入。夫人的确是会州城破之前就被拘到京畿别院安置的。在这之前,夫人似乎就跟谢氏闹翻了,甚至还跟老爷大吵一场……只不过当时谢家老太爷跟老夫人都在,吩咐压下了此事。”
云风篁皱着眉,她在祖父祖母跟前还是比较得宠的。
但是比起众多叔伯兄弟,到底还是差了一层。
如果这些人在,她肯定是很愤怒的,她这个家族的弃子,当年得宠之后,是立刻花大力气提携家族的。
就算抱着利用的心思,谢氏却也实实在在的得到了好处。
倒是她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给家族增光添彩,谢氏其实不但没给她做什么,甚至没少拖累她。
但如今人都不在了,事情又过去这许多年,云风篁甚至都懒得生气了。
她让人去查,主要是觉得江氏这些年来的变化很大。
当然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若是一点儿没变,也是很奇怪的。
就是云风篁自己,性情想法,比当年,也是大不一样了。
只是江氏总给她一种急切暴躁的感觉,虽然也不是不能解释,毕竟一个人被关押软禁了那么多年,哪怕一直被礼遇,这种拘禁也足够性情大变的。
但这个母亲没了消息这许多年,偏在这时候回来团聚,云风篁本能的担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夫人被拘到京畿别院之后,除却不许出内院外,一应待遇都是比着权贵家主母来,倒是没受什么委屈。起初夫人很是愤怒,但没多久,夫人冷静下来,倒是不吵闹了,还跟他们聊几句。”
之后就渐渐的态度越来越好,跟看管她的人关系也越发的融洽,甚至可以通过他们知道些外头的事情,还能知道些纪氏余孽才知道的事情。
总之江氏这些年来的日子过的并不凄苦,除了没有自由、见不到家里人外,可以说挺滋润的。
消息也不闭塞。
比如说谢无争的事情,她比云风篁知道的还早。
当时据说也发作了一场,可之后也就若无其事了……不若无其事也没办法,她自己都不自由,还能将谢无争怎么样吗?
“这些年里,夫人问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娘娘的事情,纪氏余孽也乐意跟她说您。”陈兢最后说道,“前些日子咱们迁居绚晴宫,夫人急的不行……这次皇城司会查到那别院,其实也是夫人设法在附近送出了些暗号之类。”
云风篁沉吟着:“本宫知道了,这事儿,别叫娘晓得。”
陈兢忙道:“奴婢明白。”
“娘娘是担心夫人别有所图吗?”清人见状,忍不住小声说道,“夫人是您生身之母,断然不会害您的!”
那毕竟是她旧主,于情于理,她也得站出来说两句。
云风篁也没怪她,只缓声道:“本宫当然知道母亲不会害本宫,只是担心母亲这些年是否受了委屈却不跟本宫说罢了。”
顿了顿,又道,“明儿个请母亲进宫来,本宫再陪她说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