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圈微红,道:“不点火不成么?”
“不成。”詹荀道:“五叔说了,若不点火,瘟疫传出去,说不定会有第二个詹村。”
五叔是村里唯一的郎中,他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那人叹了口气,道:“别等两日了,今日过午,你们便去吧。再过两日,虎子恐怕也站不起来了,到时候也没个人帮手,我怕你应付不来。”
虎子,便是方才那少年,立在院子里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詹荀应声而出,与虎子约定了到村北的时辰,便出了院门。
走在回去的路上,詹荀捂着胸口,几次险些痛哭出声,却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小小的村落,每一个人他都认识,每一个人也都认识他。除此之外,他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认识他。
沈寂溪,算是个例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炸毛受:你特么舔我干嘛?
总攻大人:舔,干。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不要下巴了?
☆、血疫
沈寂溪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漆黑一片,正欲摸索着下床,胳膊便被人抓住了。
“你醒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让他心中放松了一些。
“我在哪儿?”沈寂溪没好气的问道。
詹荀放开对方的胳膊,端了一碗水放到对方手中,道:“你亲……你给我喂药的时候,我便告诉过你,你或许已经染上瘟疫了。”
“所以呢?”沈寂溪拿着碗,并没有喝水。
“我怕你回了郡城,会将瘟疫带入城中,只得先将你带回了詹村。”詹荀不动声色的道。
沈寂溪闻言面色有些苍白,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淡淡的道:“如此,是要我给你们全村人陪葬么?”
詹荀闻言一愣,有些着急,道:“若你过几日没有染病,待你眼睛恢复了,自行离开便是,没有人会强留你。”
“你怎知我眼睛会恢复?”沈寂溪道。
詹荀望了一旁的竹篓里的草药,道:“你先将就住下吧,无事不要出门,我也会和你保持距离。”他并不确定沈寂溪是否染上了瘟疫,原本想找五叔来确认一番,若是无恙,便让沈寂溪离开,可五叔已经死了。
“血疫,从口而入,你们全村都染了病,必然是水源出了问题。”沈寂溪说着将手里的碗还给了詹荀。
“血疫?你知道……”
“我不知道,随口说的。”沈寂溪说罢躺在榻上,睁着无神的双眼,不再言语。
詹荀见状,起身出了门,却见詹左右端了饭菜过来。想了想沈寂溪的话,道:“先不要给他吃东西,也不要给他喝水。”
见詹左右一脸讶异,他又道:“这疫症或许是水源出了问题,若他尚未染上疫症,便不要让他接触村里的食物和水。”
“好。”詹左右回身将饭菜放到了堂屋,却见詹荀似要出门,便追出来询问。詹荀细细的嘱咐了几句,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才匆匆离去。
望着詹荀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红着眼睛无声的哭了一场。
好好的一个村子,眼看这么无端端的便要没了。
血疫,这是姚五娘取的名字。
在沈寂溪童年的记忆里,姚五娘是温柔贤惠的,而且怀有妙手回春的医术。
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娘亲,一个慈爱英俊的爹爹,沈寂溪的童年简直是完美的无以复加,直到有一天周围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患上一种会吐血的病。
那些日子里,沈寂溪亲眼目睹那个温柔美丽的娘亲,渐渐变得无助焦急,每日不停的开方子,熬药,试药。
直到自己的夫君也吐血而亡,姚五娘骤然像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六岁的沈寂溪在自己的父亲死去后的第二日,开始吐血。
姚五娘的魂魄重回躯体,又开始开方子,熬药,煎药。
沈寂溪每日被逼着喝药,就在他日日数算着自己吐血而亡的日子时,全村开始逐渐变得寂静,来看病的人渐渐没了。
姚五娘没了病人,便只一心给自己的儿子熬药。
沈寂溪终于没有死于血疫,不过全村四百多口人,只剩了他们母子俩。
姚五娘领着六岁的沈寂溪挨家挨户的查看,确认没有活人之后,一把火烧光了整个村子。
大火烧了很久,久到沈寂溪仿佛在火光中亲眼看着自己又过了一遍童年。从出生到六岁,村子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在瘟疫之前就已过世的,他都一一告别了一番。
十四岁的沈寂溪躺在詹荀家东屋的榻上,哭的满脸是泪,随后被自己的抽泣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手中被塞了一方帕子,沈寂溪一愣,随即狼狈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他已经八年没有哭过了,当然睡觉的时候算不得数。
他叹了口气,用少有的郑重其事的语气道: “我不会染上疫症,你也不会。”
詹左右没有作声,片刻后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误把自己当成了詹荀。
沈寂溪面色苍白,抬手轻轻摸了摸左脸的伤口,自行脑补了一下詹荀趴在自己脸上,舔伤的画面,面上一热,道:“你饮了我的血,那里头有血疫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