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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繁华,人才济济。这好的造琴师不难得,但能让元澈满意的造琴师却凤毛麟角。元澈并不懂琴,却想要一把做工精湛且独一无二的琴。就犹如肖峄阳一样,高傲洒脱,桀骜不驯。
    方子澄只觉元澈眼高,便吓唬他:“你身上才多少银子?整日吃我的住我的,哪里拿的出来那么些银子去报恩?他那性子,想必也不会收。”
    元澈却说:“我的一片心意,他必会收下。”
    至于银子,元澈只能哀求方子澄。方子澄起初并不愿意,后见他实在是可怜,无奈之下才预支了他半年的薪酬。那造琴师又与方子澄有些交情,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那张好琴贱卖给了元澈。
    不出所料,肖峄阳并不想收下元澈的好意。
    元澈抱着那张琴坐在肖峄阳门前,待到肖峄阳从宫里回来已近戌时。哪怕是这般真心,肖峄阳也不愿收,他道:“我与你不过点头之交,救过你两次而已。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何德何能收下你这等贵重的礼物。”
    肖峄阳说着客气,语气却丝毫不落人一等。
    元澈忙道:“我们是朋友,这便是我与你的情谊。哪能是淡如水,怎么是点头交呢?”
    肖峄阳在宫中受人轻视,离宫后却不想被人看低,便说:“我肖某二十年来,除了父母恩慧,就没受过他人施舍。我早与你说过不用了。这琴是好琴,你自留着吧。”
    “这琴是好琴,可在我手上却是暴殄天物。”元澈失落极了,却一心想让肖峄阳接受,“你若不要了,他便是没了价值,再好也是无用之物。哪怕当初我们是淡如水的交情,今日我斗着胆,借这张琴与你结交。”
    肖峄阳定定地望着元澈,见他模样纯粹干净,好似真是一副赤子之心。只是宫中浸淫这些年,他早就不信什么交情道义。当初救人也不过是顺手而为,如今思来倒还有些顾虑。
    他试探着问道:“我肖某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实在不值得结交。我也没甚的可以与你图谋。这琴我受不起。”
    元澈坚持许久,终是信了方子澄的话。这琴,肖峄阳是不会收了。
    他踟蹰片刻,转身欲走。临走时他对肖峄阳道:“那日红袖招内,你一曲琴音惊为天人。我也不知是不是缘分,总觉得我该与你是知音。这般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叨扰了。”
    肖峄阳那句试探着实有些过分。若说前面他是自命清高,那最后一句便是小人之心了。肖峄阳见元澈离去,不禁有些后悔内疚。
    戌时一刻,暮鼓敲响,长安关门闭市,宵禁到了。
    肖峄阳是自知错却不愿认错之人。此刻,他却是忧心起元澈来。永乐坊距永兴坊隔了大半个长安,哪怕元澈浑身是腿,此刻也是赶不回去。
    高傲如肖峄阳,他故作镇定地饮了杯冷茶。冷茶苦涩寒心,他放下茶杯,终还是追了出去。
    长安城到底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纵横交错,寻人着实不易。肖峄阳眼见着一队金吾卫趋近,忙爬上路边槐树躲避。可怜他琴艺高超,爬树笨拙。不过三两下,肖峄阳便在金吾卫眼皮子底下摔将下来,狼狈至极。
    宵禁无故游荡者,笞打三十,归金吾卫收押,次日放出。
    肖峄阳来长安后有过无数难熬的夜晚,却从没有这般的屈辱狼狈过。他被金吾卫扔进了狱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后身蔓延着火辣辣的钝痛。令人惊喜的是,元澈也在里面。
    元澈无措地扶着肖峄阳,奈何他身量太小,只得将肖峄阳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肖峄阳侧脸正好顶着那张被推拒的琴,心中万般的气愤和怨怼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他斥元澈:“瞎跑什么?”
    元澈颇为内疚,不敢顶嘴。罢了,肖峄阳叹气,问他:“你没受伤吧?”
    元澈说:“他们念我年纪小,并未笞打,只收押了我。”
    两厢沉默良久后,肖峄阳问他:“你当真……当真喜欢我的琴音?”
    元澈忙点头说:“那日听过后,便迷上了。”
    肖峄阳伸手摸到那张琴,说:“既如此,我便收下了。省得你再为此生出许多事端。”
    元澈高兴地将琴解了,塞在了肖峄阳怀中。肖峄阳被琴砸得胸闷,无言以对。
    罢了,今日着实倒霉。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相交
    方子澄偏爱雪月风花,惟愿一生风流不羁。
    他教导元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元澈知他是想要去平康里了,便推辞说:“过两日便是肖峄阳生辰了,我需寻个他瞧得上的玩意儿。”
    方子澄知元澈是被那琴师勾去魂了,也不多说,只提点他:“他这等清高的人,俗物定是入不得他的眼。你只需心意到了便可。莫要像上次那般,热脸去贴冷屁股。”
    元澈见方子澄还有责怪肖峄阳之意,不得不废了好一番口舌去美化肖峄阳。方子澄见元澈着实是着了魔,便也不多嘴了,就带着他去了一趟东市。
    肖峄阳此人什么都缺,但却不会什么都收。元澈好一番寻找,才淘得一本琴谱。这琴谱本没什么名头,只是里面一曲广陵散实为惊艳。那人吹嘘这是嵇康所弹之曲,元澈便也信了,花了一两银子买下了它。
    方子澄大骂元澈败家,嵇康那首广陵散早已失传,哪里能在东市随意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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