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当初陛下做皇子时,曾私下拉拢过冯阁老,但冯阁老乃是帝位拥护者,没有答应陛下,因此而被记恨。三年前陛下登基,之前反对过他以及不受他拉拢的大臣,自然慢慢被边缘化,尤其冯阁老与陛下的观念多有不合,更是不被陛下所信任,打压的十分厉害,终于在一年后冯阁老提出乞骸骨,陛下连推辞都没有直接允了,其他官员看出冯家失势,对于冯家其他几个兄弟更是不放在眼中,冯家在朝上开始举步维艰。
偏偏这时候几位皇子年纪大了,到了成婚的时候,其他皇子便故意利用冯阁老之事给五皇子暗中捅刀,五皇子心里愤恨不已,又怕这时候解除婚约会被大臣弹劾非议。冯阁老在朝堂一辈子,当然看出了不对劲,立刻找了五皇子,私下商议以孙女病弱为由提出退婚,五皇子原本都答应了,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反悔,还拿出各种诚意证明自己此心无悔。
女鬼被感动了,不顾冯阁老反对坚持要嫁给五皇子,甚至通过贴身侍女私下与五皇子私通信件,冯阁老反对无效,只能接受了这门亲事,可就在送完聘礼,商定成亲日期的当口,冯家一家被群臣弹劾蓄养私兵、贪墨户部库银、勾结逆臣肃亲王意图谋反,全家被下了大狱。
女鬼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五皇子的当,原来私兵是五皇子养的,那些银子也是五皇子勾结东平王府贪的,只是就在女鬼家里提出解除婚约的时候,这些事情被四皇子查出来了,五皇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女鬼一家,趁着定亲送聘礼的时候,把一切证据做实到冯家头上,而这一切,都少不了女鬼被情爱迷眼,糊里糊涂帮了五皇子大忙,顺便,五皇子又把之前和女鬼私通的那些信件,全部诬陷到四皇子头上。
肃亲王是先帝在位时最看重的一个皇子,早就和当今陛下是不死不休的对手,这次陛下终于抓住把柄能够彻底除掉他,所以也不在乎证据是真是假,连同肃亲王和冯家满门抄斩,又顺带拔出了肃亲王在朝中的所有势力,同时四皇子也因此而被圈禁,五皇子大获全胜,然后和东平王府的嫡女结了亲。
黛玉听完有些唏嘘:情爱一事原本应该是世间最干净的东西,可粘上了利益二字,便成了最肮脏的交易,以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林钰琅倒是没有任何感触,反而淡淡的问道:“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此事与东平王府有什么关系,你可有证据?”
女鬼愧疚的低下头:“没有。”
林钰琅反问:“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因为心生怨恨,所以故意攀咬别人?”
女鬼激动的辩解:“我身上怨气虽重,可从来没有害过无辜之人,这些话我都是听徒瑢和他妻子调情时亲口说的,他们还说过我们一家都是蠢货,活该被别人当成踏脚石!”
林钰琅轻轻摇了摇头:“你对我说这些没用。”
女鬼转向一旁的黛玉,开始跪下求她,黛玉心有怜悯,可想到兄长如今还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替别人申冤?
上前扶起女鬼,黛玉说道:“你如今是自由之身,找寻证据应该比其他人容易许多,这是你的家事,天助自助,你总不可能都依赖别人,况且我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实在帮不上你的忙。”
女鬼眼中浮出一抹希望:“如果我能找到证据,大人愿意帮我申冤吗?”
“这取决于你的证据牵扯大小。”林钰琅并没有把话说死。
女鬼眼神一厉,神色坚定道:“我一定会找到充分的证据,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林钰琅没什么诚意的祝福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道:“你顺便帮我回地府跑个腿吧。”
女鬼很为难:“大人,小女子若回了地府,就出不来了。”
“无妨。”林钰琅手指轻轻一弹,一封泛着淡淡金光的路引便到了女鬼手中:“你拿着这个,没人敢拦你。”
女鬼低头看了看,只觉得上面威压甚重,可却看不出林钰琅的身份,心里不由更加恭敬,低下头行了个礼:“小女子告退。”
等女鬼离开,黛玉才忍不住好奇:“你让她去做什么?”
林钰琅笑道:“让她帮忙问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陛下又命人来请林钰琅,这次没有带林黛玉,所以她只能留在账中。林钰琅过去时陛下正准备用早膳,就邀请他一起,而其他皇子和世家得知后,对林钰琅则更加重视,但有些人却暗暗紧张起来。
本朝算是马上得天下的,因此对于秋猎很是看中,几乎所有世家都会过来凑热闹,凡世家子弟,都会有狩猎一课,与琴棋书画同样重要。用完早膳,几个皇子和世家子弟、以及各位大臣就都聚齐了,陛下亲自给林钰琅引荐了一番,林钰琅也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不过别人若是主动攀谈,他也不会摆架子,所以虽然看着有些清傲,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待所有人聚齐,整装待发,由陛下射出第一箭后,其他参加狩猎的世家子弟和大臣便热烈的吼叫着冲进林子。陛下如今刚年过四十,按说应该正当年才是,可因为当初争夺皇位耗费了不少心神,再加上也被算计了几次,因此看上去竟像是五六十岁一样,有些老态龙钟,至于狩猎就更加无法参与了。
林钰琅在一旁坐着有些无聊,陛下便建议他一起去狩猎,再加上其他大人一起起哄,林钰琅干脆骑了一匹马在林子里慢慢晃悠,全当散步打发时间。
“林国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叫声。
林钰琅转过头,就看到身后一个长相硬朗坚毅的男子骑着马走来,一身狩猎装穿在他高大威猛的身体上,更加显得英姿勃发,林钰琅想了想,这是禁军左统领靳萧然。
“靳大人辛苦跟了我一路,终于舍得现身了?”
靳萧然打马走近,和林钰琅并肩同行:“林国公对狩猎好像不感兴趣?”
林钰琅无所谓的轻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看不出,林国公竟然是随遇而安之人。”
“我与靳大人初次相见,看不出很正常。”林钰琅含笑瞟了他一眼。
靳萧然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脸红,就好像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别人君子之腹一样。
他又找了个话题:“这毕竟是比赛,林国公还是该认真些,否则若是一件猎物都不得,会被别人非议的。”
“谁说一件都不得?”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前面一个傻狍子狠狠的撞在了一个树桩上,林钰琅笑了:“瞧瞧,这不就上钩了?”
靳萧然有些一言难尽,看着林钰琅把狍子收拾了,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有什么必须记住的理由吗?”林钰琅很认真的反问。
靳萧然被噎住了,林钰琅又说道:“靳大人也别叫我林国公了,称呼我林公子即可。”
靳萧然点头:“林公子,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钰琅突然眼睛一亮,骑着马追着前面一闪而过的一道银白影子而去:“灵貂!”
靳萧然愣了一下,想追上去,又想起狩猎场的规矩,不能跟别人选一条路线,为了不引起林钰琅误会,靳萧然在原地停了半晌,还是骑着马去了另一个方向。
第一天狩猎,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因此收获都不太大,可是随着太阳落下,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回来了,唯独不见林钰琅的踪影,黛玉急得坐立不安,靳萧然也准备回去找寻,陛下更是沉着一张脸,直到月亮慢慢爬起,陛下都准备调兵了,林钰琅才骑着马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陛下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他一顿,林钰琅并不放在心上,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提着一个布袋去了黛玉身旁,给她献宝:“你看,哥哥给你捉了一只灵貂。”
黛玉气的背过身不理会他,林钰琅有些疑惑:“挺好玩的,真的。”
林黛玉红着眼圈推开他:“你只管好玩,哪里还在乎别人是不是担心你?”
林钰琅这才急了,又是赔罪又是讨好:“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刚才追着灵貂一时忘了时辰,哥哥保证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
黛玉知道林钰琅以前自在惯了,一时肯定还不习惯这样管束,因此只抬眼问他:“下次再犯怎么办?”
林钰琅认真想了想:“那就罚我给你唱曲。”
黛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谁要你唱曲?你唱曲折磨的可是我。”
当初林如海去世,黛玉悲痛难忍,夜里更加睡不着,林钰琅没办法就给黛玉唱曲哄她睡觉,结果谁能想到,看着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唱起曲来跑调跑的黛玉都不忍直视,从那以后这也成了林钰琅的丢人往事。
想起这些,林钰琅也有些尴尬:“那就不唱了。”
说着又提起灵貂给黛玉献宝,兄妹俩没一会儿又变得亲密无间,凑在一块逗着灵貂玩,不远处的陛下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想起林钰琅对自己的敷衍,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