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御书房内,阳光只从窗外射进来几缕,更加显得房内暗沉冷清,陛下坐在御案后面,深深的打量着立于前方的林钰琅。
林钰琅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站半天了也不吭声,就这么阴沉沉的看着自己,怪瘆人的。
陛下收回眼神:“林家认你为子,也算是对我们皇家有恩,如今只余一女儿在世,要报林家之恩,便是让林家女儿能幸福和乐。”
林钰琅讽笑:“所以你指的恩情就是把人林家的女儿嫁去和亲?林如海一生清明忠正,对你是肝脑涂地,甚至最后也是为了帮你收复扬州而被算计中毒而亡,他连在病重中都还不忘为你尽忠,可你呢?在他死后先是让你的后宫妃嫔对他的女儿百般折辱,然后又被你几个儿子利用毁了女儿名声,最后还嫌不够,你再往上添一把火,要把林家利用到底,死了个林如海都不行,还要搭进去林家最后一丝骨血,让林家为你彻底死绝,你才甘心?忠臣之后若都得此结果,日后谁还敢再尽忠?”
陛下面色有些狼狈,这次让林家女前去和亲,各位大臣为保自身利益无人阻拦,可同时也寒了心,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以前对他忠心耿耿的几个大臣,最近明显都有了顾忌,就像御前行走卫明,以前可以说是铁面无私,他指哪打哪,除了自己从不会畏惧任何人,可这两天的一桩案子里,他明显寻了私,变的畏前畏后,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忠直不折。
“朕是为了林家女儿好。”陛下还在狡辩:“她那副病弱身子,有几个世家愿意迎娶?况且国事当头,个人得失岂能计较?朕这是没有公主,否则也不会让别人的女儿代替,她身为忠臣之后,此时不做表率,更待何时?”
林钰琅都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她的身体如何,不需你来操心,莫说那些世家嫌弃我妹妹,就是他们觍着脸敢来求亲,我也把他们打出去,一个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除了招猫逗狗、流连花丛,还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敢配我妹妹?不过你说的话我也信,只要不是关系到你自己,谁你都能牺牲,忠臣之家就活该断子绝孙,被你利用殆尽?如此大家还是都做奸臣好了,最起码不会家室飘零、后人孤苦无依,还要时时提防被奸臣算计,而自己身后还无人祭奠,所以说做忠臣有什么好的,除了不得好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放肆!”陛下气的一拍桌子:“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不然你想让我什么态度?感激涕零你把我妹妹嫁出去了?还是磕头谢恩你连我林家最后一点血脉都不放过?”
“朕才是你亲生父亲!”
“你有当父亲的觉悟吗?”
林钰琅都懒得狠他吵,坐下挥了挥手:“算了,你还是直接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陛下顿了顿,开口道:“朕听说林家姑娘与贾府那个含玉而生的公子,自幼是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好,贾府也有意结亲,如此一来你们是亲上加亲,又不用担心她受委屈,如此,你应该满意了吧?”
林钰琅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盯着他,冷涔涔的目光让陛下心里都有些发寒:“你说的是贾府那个不学无术,十几岁了还在后院打滚、和丫鬟厮混、男女不忌的贾宝玉?”
陛下一愣,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好的亲事被林钰琅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要推林家女儿进火坑。
“他还小,长大就好了,现在的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难不成你还要留林家女儿一辈子不成?”
“那是我的事,我现在是林家长子,林家女儿的婚事我说了算,我不让她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太放肆了!”
陛下的怒视林钰琅视而不见,他嗤笑的扯了扯嘴角:“这就叫放肆?那你做的这些事又叫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东西我不想用,但是你也别逼我,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陛下眯眼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林钰琅轻松的笑了笑:“我听说贾元春有喜了?好歹身为他的表弟,我多少也知道些保胎之法,如果必须要亲上加亲,那为了玉儿的终身幸福,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会保贾元春一举得男的。”
陛下眼眸狠狠一缩,竟觉得自己原本的打算被他看穿了一般,想起齐家对林钰琅的那些指控:“陛下,臣知道林钰琅身份尊贵,然而他身上真的有些诡异,但凡与他有关的事情,都有些蹊跷,尤其之前后宫娘娘被鬼缠身那次,陛下难道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皇帝垂下眼眸,心中慢慢思量,也没再计较他的态度或是激怒他,想着过后还是找人看看为好。
“朕也就是这么一提,既然你不乐意,此事就罢了。”
出宫回到家,黛玉急急的迎上来:“贾府那边又死人了!”
林钰琅放下心事,问道:“谁又死了?”
“贾家的族长,就是一直在道观那个贾敬老爷。”
林钰琅暗自掐指算了算,心里稍稍一松:“宁国公府那块玉可以拿了。”
从刚才他就觉得老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若搁往常,自己敢那么顶他,老皇帝早就忍不下去了,今日明显不正常,从宫里出来他心里就一直有些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如果能再得一块玉,自己的胜算也能多些。
黛玉也很高兴:“那何时去拿?”
“宁国公府可有派人来请咱们?”
“刚到家就打发人过来了,我说你进了宫,他们请你回来尽快过去。”
林钰琅拍拍黛玉的肩:“你好好歇着,我今晚不一定能回来。”
宁国公府已经去了不少人,林钰琅到时贾珍正在接待北静王,和林钰琅匆匆聊了两句就把人交给他,自己先去忙了,贾探春跟在北静王身边,眼中无悲无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的面冠如玉、清雅隽秀的男子,与北静王举止间颇为亲密,乍看上去,那两人才似一对,而贾探春竟像两人的丫鬟似的。
林钰琅只草草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北静王知道他,所以连忙上前攀谈,林钰琅淡淡应付了两句,北静王却显得尤为热情殷勤,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王爷好生清闲,你那王妃都在家里上吊了,你不去看看?”
北静王回过头,发现竟是禁军统领靳萧然,连忙收起脸上的不快,想结交几句,却被他冷冷打发了,北静王也没发火,禁军统领可是个有实权的职位,甚至有时还负责监视文武百官,深受陛下信任,没人愿意和他们对抗,尤其北静王府这几年也没落了。
等北静王离开,墨弦才盯着林钰琅说道:“招蜂引蝶。”
林钰琅:……
“你怎么来了?我可不记得你和宁国公府还有交情。”
“我是为你来的,宁国公府正想让你帮着撑门面,你怎么去找玉?还不如交给我,你只管做个门面就行了。”
林钰琅笑道:“你说那北静王好男色,我要不要牺牲一点,勾着他把他家那块玉给我?”
墨弦眼神一寒:“如果你不想要你这条小命,就尽管去。”
“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严肃!”
墨弦敲了敲他的头:“北静王府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他可是老皇帝的人。”
“就因为是老皇帝的人,才更死的快,你可别忘了,他那王妃的娘家是谁。”
“贤妃。”北静王妃可是贤妃的亲妹妹。
墨弦点头:“不错,北静王仗势着自己背靠皇帝,以为别人都奈何他不得,越发没有分寸,他那王妃被逼的上吊,我算过,命到头了,北静王府这次算是彻底惹恼贤妃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找到宁国公府这块玉再说,我最近心里不安的厉害。”
墨弦皱了皱眉,叹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能真要出事了。”
而另一头,齐家一个佛堂内,并没有供奉神佛,而是在正上方供奉了一座面目狰狞、邪气森森的金像,此刻齐家家主正领着一群人在给金像上香,金像前面的供桌上,正绑着一个神色惊恐的少女,以献祭的姿势被绑的牢牢的,不一会儿,金像突然打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声,供桌上的少女眼眸突然瞪大,凄厉的惨叫了几声,身体像鱼一样翻腾了几下,就没了任何动静。
齐家人垂着头一动不动,金像又一阵动静,从里面漂出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影,阴森森的叫道:“都是些没甚作用的□□凡胎,就连这个你们也越来越弄不到了,该当何罪?”
齐家家主惶恐的连连磕头:“仙人饶命,不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最近失踪的姑娘太多,已然引起恐慌,如今那些姑娘都有护国寺的护身符保护,根本近不得身,就这几个还是从外地弄来的,我们一定会尽快想办法。”
黑影怒道:“一些凡人有什么用?那降诛仙草呢?你们什么时候能把人弄来?”
齐家家主身上落了一层冷汗:“林家那个公子厉害的很,我等实在不是对手,本想把她弄去和亲,与林钰琅分开,再图后事,谁知林钰琅道高一尺,我们如今反而被他盯上,动弹不得。”
“道高一尺,不是还有魔高一丈吗?”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平地响起,然后一个妩媚女子凭空出现,浑身仙气缭绕:“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可好?”
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警幻,天上的仙子竟沦落成了人间的恶魔,有意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