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
见喜心脏抽了抽。
怀安连忙弯身应承下来。
见喜目送那一抹鲜红昳丽的身影跨步出门,心中翻卷起阵阵苦涩,什么早膳要用一个时辰呀!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人睡觉嘛。
怀安满脸堆笑地看着她,躬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早膳摆在东暖阁,屋内炭火烧得正旺,一点寒风都窜不进来。
见喜生无可恋地迈进去,一抬眼却被满桌子的膳食吸引了目光。
四四方方的梨木桌上摆满了佳肴,见喜顺着边角碧瓷碗中的笋鸡脯看过去,分别是一碟豆芽,一碟拌干丝,一碟虾仁,一碟烫香菇,一碟煎鲜鱼,除此之外还有木樨汤、蝴蝶卷、奶皮烧饼、芙蓉糕、榛松糖粥……还有一些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桌。
见喜这回着实震惊住了,舌头都捋不直:“这……这是老祖宗的早膳?”
贤妃娘娘也没这么丰盛过呀!
怀安欠身笑道:“回夫人的话,今日是夫人在此,奴才们这才多备一些。”
见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鸡脯肉,“哦”了一声,看来也不是顿顿如此。
怀安微微颔首,“以往也只有一壶茶,两种面食,四碟素菜,四碟荤菜,两盅汤,两盅粥,四样点心,再加四例小菜罢了。”
“咳咳咳……”见喜手里的茶喝到一半,猛然呛了一口,咳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
罢了……还罢了?!
她在承恩寺的时候能就着咸菜吃馍馍就不错了,对比之下宫中是何等奢侈。
“夫人请吧。”
怀安引她落座,身边一个青袄宫女在一旁为她布菜。
这架势何时见过啊。
见喜在心里啧啧叹几声,终于平复了震惊的心绪,一边吃一边问道:“老祖宗平日里也走这么早么?”
怀安道:“往常没这么早,今日兴许是司礼监又要事处理,往常是寅时前起身,今日早了将近半个时辰哩。”
与其说起得早,不如说是被她的哈喇子滋醒的。
见喜心虚地低下头,挑了只奶皮烧饼在嘴里啃,胡吃海塞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厂督为何不在殿中用膳?司礼监值房有东西吃么?”
怀安道:“督主平日里也用得极少,奴才们蠢笨,不知督主的口味,只好每日多准备一些,只是督主在殿内用膳时也仅仅吃几口就放下了,不过夫人也不用担心,督主未用膳,值房自当准备点心,不会比颐华殿差太多。”
见喜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关心老祖宗,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睡,他也有力气发疯杀人呢,她还是乖乖苟命吧嗐。
她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膳,直到打了个饱嗝才发现吃得有些撑,瞅着自己面前的几个空盘傻了眼,“怀安公公,好像每样不能超过三箸来着,我是不是吃得太多啦。”
怀安一直盯着她吃,好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他忍着笑无奈说:“督主未曾给夫人定过规矩,夫人且随意。”
见喜两眼弯得像月牙,心安理得地把这顿当成昨夜伺候祖宗的报酬,如果祖宗不发疯,不把杀人挂在嘴边,这桩婚她还是很满意的。
本着绝不浪费的心态,见喜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把自己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抱肚长叹之际,一旁满脸讶异的怀安忽然就想通了。
夫人大概是知道在厂督身边活不长,这是抱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心态啊。
见喜一抬头,发现身边人眼底似乎多了几分怜悯。
……
回到永宁宫时,见喜发现宫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一问才知昨晚陛下来宫中陪贤妃娘娘下棋,却被坤宁宫的掌事宫女苏锦匆匆唤走,说皇后心口痛,要陛下前去瞧瞧。
明眼人都晓得是个幌子。那坤宁宫的小皇后定然是急了,白日里往太后的慈宁宫请了安,晚上就使计策将皇帝骗了过去,定然是太后教的法子。
自打贤妃回宫这几日,皇帝一步也未曾踏足皇后的坤宁宫。
准确地说,是这么多年,除了祖宗规制的初一和十五两日例行去坤宁宫过夜,其余时候连东西六宫都甚少涉足。皇帝登基八年,宫中只有一位皇子、两位公主。
对比之下,如今的永宁宫可谓是圣眷正浓,只一样,皇帝这些天从未在永宁宫过夜。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众人眼红不已。
皇后张婵是太后的亲侄女,十岁就进宫封了皇后,自小便是一副骄矜自傲的性子,如今不过十六的年纪,太后一直当女儿疼着。
现今太后病得厉害,连后宫众人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张皇后实在没法子,这才不得已去慈宁宫求谋寻策。
如今两宫的下人互相看不对眼。先前贤妃到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张皇后左一个“太妃”又一个“太妃”地叫得热火朝天,主子什么态度,下人便是什么态度,坤宁宫的宫女都瞧不上贤妃,私下议论说贤妃年纪大,做皇帝的母妃更合适,而永宁宫的丫鬟也偷偷说皇后骄横跋扈,不得圣宠,这会太后又病重,连靠山都快倒了。
“我听说皇后日日在殿里发火,那价值连城的玉壶春瓶砸了好几个呢。”
“有火气没胎气,能顶什么用?”
“坤宁宫的下人说,皇后把气儿撒在苏锦身上,怪她没用,只攀上了银作局掌印太监,竟让咱们永宁宫捷足先登,爬了东厂提督的床。”
几个丫鬟在花房七嘴八舌地聊着,看到见喜来,妙藕立刻露出一口白牙,“哟,这不是东厂提督的夫人么,如今身份和咱们这些人不同了,进花房可不得脏了您的脚?”
众人皆掩嘴笑,妙藕瞥了眼她脖上未消的淤青,想想也晓得怎么回事,故意道:“见喜这么有能耐,也该给咱们娘娘立立功了,不如多给梁督主吹吹枕旁风,让陛下日后只来咱们永宁宫。”
见喜垂着头没想搭理,弯下身去拿金错刀修剪枝丫,倏忽手臂一沉,竟被妙藕抬脚踩住了小臂,手腕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妙藕最讨厌被人忽视,尤其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不过是靠些下作的手段上位罢了,那位官衔再高又如何,说到底连个完整的男人都算不上,她素来看不上这些自甘下贱的狐媚子。
“怎么,见喜是不相信自个的本事,还是瞧不上咱们娘娘呢?”
见喜心一横,使了猛劲儿一挥手,妙藕被推得一个趔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霎时惊得面容失色,没想到这向来一脸和气的小怂包还能还手了,尖着嗓子骂道:“你发哪门子的疯?”
论手劲儿,见喜干了这么多年活儿,也算是个练家子,同宫里这些没干过粗活的相比,自是不输。
见喜声音依旧又甜又脆,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眨了眨:“妙藕姐姐你说得都对,我如今身份是不同了,在厂督耳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见喜都明白。”
妙藕白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却被见喜含笑打断。
“妙藕姐姐长得比见喜好看,能耐也比见喜大,更是比见喜要忠心,不如见喜到厂督耳边吹吹风,让妙藕姐姐去伺候厂督,姐姐这么聪明,一定比见喜伺候得更好啦。”
妙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怕梁寒是假的,这宫里宫外谁敢触他的眉头?
阳间人阴间鬼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她平日远远瞧见了连头都不敢抬,腹诽几句已经是最大的冒失。
前几日她便听人说,洗月池两个小太监手抖,多撒了些鱼食,撑死了池中两条锦鲤,那位老祖宗二话不说便下了死令,据说那两人是被塞了鱼食活活撑死的。
想到那人凤眸中的冷厉与狠戾,妙藕不禁浑身发冷。
这丫头虽在梁寒那里生不如死,可到底是陛下赐的婚,若真在那位老祖宗跟前提她一句,要她的小命不过一句话罢了。
思及此,妙藕强装镇定,睨着她道:“我能跟你一般见识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爬得再高,那也是娘娘宫里的下人,贤妃娘娘永远是你的主子。”
见喜极其乖巧地点点头:“多谢妙藕姐姐提醒啦,见喜最是知恩图报之人,来日一定在在厂督面前替姐姐美言几句。”
妙藕气得满脸通红,只得生生将一肚子怨气咽了下去,横竖这丫头落在老祖宗也没几天活头了,她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妙藕带着几个丫鬟离开花房,见喜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打肿脸充胖子这么心虚呢。
她这些话若是让厂督听到,可不得剥她一层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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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寒:听说你用我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这般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怕咱家要了你的小命?
见喜:别人欺负你的娘子,嘤嘤。
梁寒:是谁?我去杀了他!(无法冷静jpg。。。感谢在2021-01-23 20:22:41~2021-01-25 20: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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