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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辅国进来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个礼,唱喏道:“淑妃娘娘念叨着,虽说旁的殿宇也得细查,但王妃乃是御封一品夫人,广平王殿下远在洛阳,疏于照应,若有刺客藏匿在淑景殿伤了王妃,叫娘娘如何向殿下交代?嘱奴婢来,正是说王妃内室等闲男子岂可随意进出——实是太过腌臜。奴婢阉人一个,少有许多避讳呢!”
    沈珍珠心道,这世间最腌臜的男子,怕是莫过于你了。道:“娘娘厚爱,倒真叫我汗颜、无处置身。公公与程大人日夜操劳,宫中守卫这般严密,岂会真有刺客?”扑哧笑一声,又道:“若真有刺客,又怎能怨到娘娘头上,真是要折杀我了。”
    李辅国干咳着,“王妃谬赞老奴,依奴婢所见,还是保得万无一失的好。请王妃小移莲步,体谅淑妃娘娘一番苦心——”
    沈珍珠暗自冷笑,说了这般多,不过为那锦盒罢。于是特意将脸板直,振袂,语有愠意,“公公这样说,是要怪我了——”
    李辅国赔笑,“不敢,不敢,奴婢不敢,王妃要体谅奴婢们办事的难处,咱们也就给王妃磕头了。”说着,捋起长袍下摆,作势就要拜下。以李辅国现时的权势,他忖着沈珍珠必碍情面,不敢生生受他磕叩,只待沈珍珠出言阻拦,便可收场。哪想沈珍珠倒似突然发愣般,未有阻拦,他这一拜僵在那里,只得索性叩下去,膝盖已着了地,却听沈珍珠惊道“公公这是作甚,快请起”,使个眼色,严明忙上前去搀李辅国,李辅国气恼已极,不敢发作。
    沈珍珠长叹一声,道:“公公之言,不无道理。也罢,公公只管进去查看罢,我乃女流,素来胆小体弱,若真有什么人藏匿其中,怕是躲闪不及。本妃且在外边等着公公罢!”
    李辅国闻言喜之不胜,连连道:“多谢王妃成全,奴婢这就去了!”说着,朝身后几名心腹内侍招手,便往殿后内室走。
    再回至殿中时,已是掩不住的眉飞色舞,手中正托着那只锦盒。觑着沈珍珠,洋洋有得,手里掂量着锦盒重量,道:“王妃,这是何物?”
    沈珍珠愀然变色,叱道:“公公竟敢翻动本妃私件!灵依,还不向公公讨还?”
    李辅国呵呵笑起来,“私件?王妃恕奴婢冒犯,此物万万不能归还王妃了!”
    沈珍珠大怒,“李总管,你这是何意?!”
    李辅国又是哼哼一笑,“奴婢只疑这锦盒中,有大逆不道之物,王妃如此急切,敢不敢当众拆开来看?”他这一说,在场众人都面露异色,连程元振亦是盯住这精致锦盒,眸中满是疑惑。
    沈珍珠冷哼,“本妃已说过,锦盒并盒中之物,乃是本妃私件,岂容随意在众人面前展示。”
    “奴婢偏要冒这大不韪,瞧瞧这锦盒中王妃到底藏的什么宝贝!”李辅国只咬住不放。
    “你敢!”沈珍珠霍然站起,厉声制止。
    程元振也在旁暗地小声劝说:“李公公,既是王妃私件,还是不看的好,何必触怒王妃呢。殿下,这两天也快要回来了。”
    李辅国却愈加要当众揭开这锦盒之迷,一把搡开程元振,道:“待我打开锦盒,你们方知是何人大明妄为!”说着,便伸手去揭锦盒盒盖。
    “住手!——”
    蓦地里一声断喝。斩钉截铁,威严凛凛,不容抗拒。
    李辅国不自觉回头望去,脸上颜色顿时变了。
    沈珍珠心头一跳,狂喜袭来时,倒不敢信自己耳朵,只是胸怀瞬的稳重踏实,慢慢的抬眸,向来者望去。
    冬日天色阴沉,大明宫、太极宫,上百座殿宇,都隐在阴霾里。
    惟他如一轮骄阳,着高冠、按长剑、入殿宇,掀过巨浪狂风,四壁生辉,光彩奕奕,炫目不可逼视。
    他黑瘦若许,却使面部棱角更加分明,腮下青青胡茬,增添刚毅不羁。双眸凝聚精锐之气,眸动处灿若星辰,神态自若的往李辅国身上一扫,如施了定身法,李辅国便伫立不敢动。
    他身后数名重甲兵卫,挺拔威武如山,兵甲的铁灰之气,迎面扑来。
    沈珍珠缓缓走向他,目中盈盈有物,柔声道:“你回来了……”
    他看着她,有一刻间,神情如此专注,握住她的手。
    他是刚刚赶到的,想是一路策马奔波,匆匆奔至殿中,手心很暖。真好。
    “奴婢拜见殿下。”李辅国倒是回过神了。
    李俶冷冷的,“原来公公还认得本王?!”
    李辅国仿佛惶恐不已,口舌交织不清,赔笑道:“这,这……我,奴婢也是,也是为陛下尽忠。”
    “不知这小小锦盒,与公公的尽忠,有何关联?”李俶目光缓缓移至李辅国紧紧抓在手中的锦盒上,“我广平王府虽已被毁,也决不容任何人轻慢!”
    李辅国何等样人,只一时被李俶气势所迫,知李俶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御三军,亲临敌阵,执尚方宝剑,可于阵前斩将,自征战两京以来,剑下斩杀之人无数,生恐他一时气极,将自己也当作出战不力的将士,拔剑斩杀,那可是大大的划不来。面前形势稍缓,随即回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可知淑妃娘娘今日险些被刺?”搬出淑妃,向来是百试不爽的金刀。
    “本王自会向娘娘问安。”李俶捋长袍,端端正正坐到大殿盘龙正椅上,数十名重甲兵卫鱼窜而入,侧立两旁。
    李辅国吓得背心生出一层冷汗。他本就无才无能,只因多年侍候肃宗、淑妃,极得贴心谄媚之术,更兼自马嵬之变、拥肃宗即位立下汗马功劳,故最得信重。当此之际,虽心头害怕,也知李俶必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乃强撑着一口胆气,道:“王妃与淑妃娘娘被刺,绝脱不了干系,这锦盒中之物,便是凭证!”
    李俶眸光精聚,盯着李辅国,一字一顿,沉声道:“李公公,你在此胡言乱语,可知罪?王妃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会与淑妃娘娘被刺扯上关系。那锦盒是我王妃私件,若她不允诺打开,你便是告至御前,本王也绝不许你打开!”
    “殿下好气势,那奴婢只得依殿下所言,原样回话与陛下和淑妃娘娘。”李辅国面上一样红,一阵白,话是这般说,人却还没有走的意思,想是拿不定主意,不知此时此地该不该与李俶如此锋芒相对。
    “原来如此,”沈珍珠在这时轻笑出声,“原来李公公执意要打开此锦盒,竟是怀疑本妃与刺客有关?”回首对李俶道:“殿下,既然如此,为消疑窦,还是打开锦盒让李公公、程大人瞧上一瞧罢!”想一想,仿佛极是好笑般,“莫非这锦盒中还能藏有凶器?”
    “珍珠,”李俶低唤她的名,声音中是含着担忧与警示的。沈珍珠眨眨眼,冲他莞尔一笑。
    李辅国绝处逢生、迫不及待,“殿下,王妃既已答应,奴婢就失礼了!”
    猛的掀开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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