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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树县公安局副局长海占山领命出征。他接到杨学武处长的命令后,从局刑侦队挑选了5名武功高,脑子灵,枪法准,能吃苦的藏族民警,连他自己一共配备六支“五四”式手枪、六支冲锋枪、六把藏刀、六套藏袍,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吉普车,外加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经过半天的紧张集训后,便悄然上路了。
    杨学武处长没有发指示,宋旭武局长没有作动员,一切尽在不言中。
    吉普车承载着六人小分队,跨过通天河,沿214国道行驶一段后,向右掉头,进入川西高原。
    车窗前,除了皑皑白雪,没有别的颜色,远山,近岭,均藏起了真实的面目,让人看不出山有多高,岭有多宽,无边无际的高原雪域,与天、与地连为一体,看不到村落,看不到寺庙,也看不到一缕炊烟,无论行驶多久,无论走出多远,眼前的世界没有一丝变化,仿佛仍在原地没有挪移。荒凉、恐怖的感觉简直要令人窒息。没有坚强心理承受能力的人,即刻就会倒下。
    这里是四川省最边远的西北部,远离省会成都一千多公里,北有平均海拔5000余米的巴颜喀拉山,南有深不见底的金沙江,阻隔了现代文明的输入与法律的传播,唯有眼下这条千回百转,坎坷起伏的山间公路,贯通了与外界的联系。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仍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一顶帐篷,一支鞭子,吆喝着羊群牛群,哪里有水草,就移居到哪里。他们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此时冰天雪地,他们早已赶着羊群牛群,躲进僻静的山沟安营扎寨去了。
    海占山小分队此行的第一站就是四川省石渠县城,离成都远,而离玉树近,不过相距也有几百里。
    吉普车越往前走,山势越高,风雪越大,空气越稀薄。好在他们都是藏族的后代,生在青藏高原,长在青藏高原,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
    可以说,在他们脚下,没有跨不过的沟,没有越不过的山。尽管他们每个人都脸色青紫,呼吸困难。但他们都顽强地挺过来了,终于如期抵达石渠县城。
    该县公安局的同行得知他们顶风冒雪,翻山越岭几百里,目的是追剿抢劫团伙,都不禁为之感动。石渠县公安局党委从刑侦队选派两名最得力的民警,给他们带路,与他们配合,一起赶赴赛徐寺。
    从石渠县城到赛徐寺,还需翻几座大山,跨几道深涧,没有公路,不通汽车。骑马,要走五六天,若赶牦牛,则需要行进八九天。
    赢得时间就是胜利。
    海占山小分队在石渠县公安局派出的两名侦查员的引导下,踏上了破冰踩雪,翻山越岭的遥远征程。
    途中,他们遇到了狂风、冰暴、滚石,眼睛睁不开,前面的路被堵死。是折回,还是迎难而进。这些勇敢的藏族民警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就像空中翱翔的山鹰,绕开被堵死的山道,攀悬崖,走峭壁,有的地方人过去了,马却无法前进。这种时候,不是马载他们,而是他们载马,他们将马蹄捆了,几个人扛起一匹马,穿越危险路段。马匹安然无恙,他们累得差点身子骨散架。
    夜晚,海占山们在雪地里支起帐篷,人和马一起蜷缩在里头宿营。寒风在荒原上呼啸,狼群在周围嚎叫。
    他们岂敢入睡,一则会被大雪掩埋,二则会被野狼撕碎,只能是歇歇脚,稍微恢复一下体力。
    他们在帐篷里同风雪搏斗,为了防止帐篷被大风吹垮被积雪压塌,他们必须手、脚、头并用,顶住帐篷两端的撑杆,不时泼去积在帐篷顶上的雪花。马匹睡得沉、睡得香,发出呼呼鼾声,海占山们却一夜未合眼。
    海占山们吃尽千辛万苦,当他们赶到赛徐寺时,离庙会正式开始还有一天。
    虔诚的信徒们正络绎不绝地从茫茫草原、从巍巍高山赶来,赛徐寺四周印出一串串脚印,立刻又被大雪覆盖。
    信徒们一到赛徐寺,不顾长途跋涉的辛劳,也不顾凛冽寒风的吹打,立刻围着巨大的玛尼石转圈念经。海占山们对同胞们的行为和精神深感敬佩。人就是要有一种信仰,才能生活得充实、生活得坚强。
    这时,赛徐寺周围支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并一时比一时增多,那一座座帐篷,就像雪地里盛开的朵朵鲜花,将这一方世界装点得如此多娇。
    各地来的赶庙会的商贩们早早地开始了经营,在帐篷前摆出了牧民们所需的各种各样的日用品,购物的牧民渐渐增多,讨价还价,嘻笑骂俏,使这一片雪域显得格外热闹。
    海占山们全都是牧民打扮,穿鲜丽的藏袍,挎闪亮的腰刀,与同胞们融为一体。侦查员王伟等跟在虔诚的信徒队伍中,围着玛尼石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声;侦查员优多杰等装扮成生意人,与商贩们谈买卖,肯定货物的优点,挑剔货物的毛病,不失时机地打听货物的来源。
    海占山等则这里看看,那里走走,既念经,又做买卖。
    海占山们有趣地发现,曾被划为藏族同胞的白马人,实际与他们藏族大有区别:白马人有自己的语言,姓名基本与汉名相同,以耕作业为主,以燕麦、黄豆、薯类等杂粮为主食,不爱吃酥油及奶制品,不与藏族通婚,宗教信仰都为自然崇拜,不围着玛尼石转圈,无天葬习俗,房屋也不同于藏族的平顶房。
    最明显的是着装打扮,从衣料到式样均与藏族不同,男女皆编头发,一年四季均头戴盘形圆顶荷叶边的白色毡帽,上插白色鸡尾羽,分外引人注目。男子在毡帽上插一支挺直的白鸡毛,表示勇敢刚直;女子则插二至三支,寓意温柔。这些白马人大多从川北赶来,目的是做买卖赚钱。
    海占山、王伟、优多杰等在庙会上转了两天,没发现目标。他们暗暗思忖:杨学武处长素有“神算”之称,每次算定的事,都没有落空。未必这回失算了。抢劫团伙不到庙会上出售他们抢劫的物品。那样,他们前面吃尽千辛万苦,都算白搭。
    他们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说,依然在庙会上转来转去,寻找目标。他们都是数次出生入死的侦查员,每次成功,最后地坚持尤为重要。
    这也许成了侦查工作的规律。此次又得到了证实。这天,海占山、优多杰、王伟正与一位做买卖的牧民讨价还价,忽然间,海占山一阵惊喜。
    他的目光紧盯着这位牧民脚上穿的蓝球鞋不挪移。他的神色立刻引起了王伟、优多杰的注意,也都把目光盯住了牧民脚上穿的蓝球鞋。这与玉树县外贸公司被抢走的蓝球鞋一模一样。三人互递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海占山、优多杰继续和这位牧民谈生意,王伟赶紧买来一瓶白酒,一包牛肉干、一袋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四个人将白酒传过来,递过去,饮得有滋有味。
    酒越喝越少,话越说越多。海占山突然问那牧民:“你脚上这双蓝球鞋漂亮,我也想买一双。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牧民得意地看了看脚上,说:“这鞋子哪儿都没有买的。”
    “这世界上未必就只产了这双不成?”海占山故意激将。
    “我不是这个意思。”牧民说。
    “你的意思是价格太贵,我没钱,买不起?!”海占山进一步激将。
    “看兄弟说到哪里去了。”牧民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蓝球鞋,在这一带没有买的。”
    “那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海占山、王伟、优多杰同时追问。
    酒后吐真言。生活在高山草原的人尤其如此。他们四个人喝干一瓶酒,顿时便成了知已。
    这位牧民朝左右看了看,将海占山、王伟、优多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压低声音说:
    “不瞒三位兄弟,我这双蓝球鞋是朋友送给的。”
    “你那朋友是谁?”
    “拉松多、拉能多七兄弟。嗨!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七兄弟?!”海占山、王伟、优多杰一惊,抢劫团伙正好是七人。他们又追问:“他们住在哪里?你有这么好的兄弟,也要介绍给我们啦!”
    “那当然!那当然!不过,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少说也有几十里。”
    “到底在什么地方呀?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也找得到嘛!”
    “那是!那是!。不过,不用我带你们去找,过两天,我那七兄弟当中,除两个留下守家外,有五个会到这里来赶庙会。到时候,我把你们介绍一番,大家不就都成了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海占山们连连点头。又往深处追问:“你那七兄弟都是做买卖的呀?”
    牧民神秘地笑了,他又前后左右看看,觉得没人注意,低声讲了他那七兄弟专门在公路上抢劫的行为。
    末了,他叮嘱:“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的人。见了他们,也不要提起这种事,只说要买蓝球鞋。我从中给你们介绍,价格肯定优惠。”
    海占山、王伟、优多杰脑壳点得像鸡啄米,心里却在暗暗说:杨学武处长真不愧“神算”,抢劫团伙果然要来这里赶庙会。他们相互递了一个眼神,起身与牧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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