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注意到,间操七班长长的队尾那里,沉默寡言的少年会在转体的瞬间多看很多秒那个高马尾的侧脸。
他将心事埋藏得很好,尽管第一学期流言传遍了年级间,传言说他们一同学习一同吃饭甚至有人见过两人并排骑车离校的夜晚。面对她肆意挥洒的青春张扬,说笑时拍在他臂膀的手、恶作剧时故意蒙住他的眼,栗颂固执地坚守不主动向前。久而久之,那些流言也就散在了帽频的学业间。
他听过她无数次朗读英文短篇,才有一次鼓起勇气称赞她的口语流利地道,问她可不可以有空教教他。郁婉宁笑容璀璨,眼神有光芒在闪,向他说,包在我身上啦!后来她送了一套她常听的磁带和录音机给他,成了他在水泥小屋硬板床上每晚的最悦耳的声响。那盘磁带他在假期会带回家,小妹会趴在他怀里一起听,脑力发育落后的小孩也能跟着他偶尔读出一两个单词。
所以后来他的公司名叫星磁。是她给的磁带。是那盘点亮他星火的磁带。
不止在砖红的跑道上,从那时起栗颂规划自己的生活步步为营。成绩又回到了班级前端,从一开始的偶尔榜上有名,到后来就常与她在排名榜上一较高下。长跑的时间在逐渐缩短,从13分40到13分20,渐渐只用了12分不到。偶尔回到家中,他会照顾好小妹的生活起居,好让继母专心做工。
而这所有的一切,他从未大张旗鼓地在她面前提起。
只除了在高叁开学,在最后一次的运动会前,那时两人已经不再是同桌,交流也自然少了许多。在一次晚自习过后,两人相遇在停车场,黑暗将少年人的面庞掩得虚虚实实,借给他长抒心意的勇气。“郁婉宁,运动会叁千米长跑你会给我加油助威的对吧?你放心,我特别有把握拿名次。”
月光打在她的眼瞳上,冷清的眸子弯弯笑起,“好啊,到时候我肯定在场,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雨又忽地下大了起来,雨刮器快速摆动,道路上的车流一齐慢了下来,栗颂茫然地开着车,手机消息提示他预定的套房已经一切就绪,他却一时不知走的是去公司还是去酒店的路。
后来那次的运动场,全看台的人都为他起立欢呼,他在最后两圈的时候开始加速,同学们大喊 “栗颂加油!栗颂冲啊!”有不少女生激动得要哭出来,她们在看台围栏边,有的冲到跑道边上,声声为他助威,准备好水和毛巾,看他冲向红色的终点线。那一次他的成绩打破了校运会叁千米的记录,无数老师同学为他喝彩。
但是他确信郁婉宁没有出现,甚至在运动会结束之后他有几次想问她那天怎么没有来。只是想要亲口问问,就连答案都不重要,但都被她有意识的躲开·····他只好作罢,未曾想到,仅仅半个月不到,他的生活又徒生剧变,从此两人几乎再未开口言语。
郁婉宁从那幢老洋房出来就被大雨浇了个透,雨水湿湿冷冷地裹在身上,在面颊上和泪水交缠不清,整个人透着狼狈不堪。
糟了,她猛地抓住皮包,拿出手机,上面果然已经全部是栗颂的未接来电。
她又失约了。
心揪成一团,所有歉疚和伤痕在雨水拍打中发涨般得疼痛。
手颤抖地不像话,百般用力却按不下键盘。莫名的情绪将她淹没,没有行人注意到她就着混沌不清的雨大哭起来,因为那哭是如此的无声,汽笛声车辙声孩子的奔跑声、商贩收款的声音都比这哭声响亮一万倍。天空仿佛将她放肆的情绪收拢了去,洒在松汇市,成了这一场大雨。
栗颂在盲目的转弯过后接到一通电话,对面的声音混杂着雨声淅沥不清,音色却是他百般的熟悉,“栗颂,我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