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观察了一天,我和柳寒依然没能想到一个混进鬼门关的好法子。实际上,鬼门关对于我和柳寒来说简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眼前那座高耸的城墙挡住了进入地府的整个洞穴入口,十分坚固。附近也没有任何的水道或者别的侧门可以利用,我们根本不可能像进九曲城和左丘城那样找到秘密通道。而要想假冒阴军更是绝无可能,因为这一整天几乎就没有人进出过鬼门关的大门!
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再这样无谓地等待下去。思索再三,我只好对柳寒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冒险现身,以自投罗网的方式去见阎罗王了!”
柳寒听了,也要跟我一起去自首,但被我劝下。
“阎罗王和小胡子不同,小胡子就算不听我的,也不会对你不利。阎罗王可就不一样了,你也在他的黑名单当中,去了也只是多给他送一个人头上门而已。”我这样对柳寒说。
柳寒还要坚持,道:“当初我就是为了你,才从鬼门关逃出地府到十八洞去找你。此后又到了冥港,接着便是一路征战又回到了鬼门关。但上次功亏一篑,我俩也是一路逃亡,经千丈谷到了温泉港,又去了自由城、水晶城、九曲城,生死与共。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你觉得我还会同意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吗?”
她说得十分动情,但我也只能继续劝她:“我并不是要抛弃你自己去冒险,而是这次确实情况有所不同。如果我们俩同时都被抓了,我也就没有了后手,甚至他们还可能会利用你的安危来威胁我,逼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比如诈和、设套来伏击茅山道会。”
“所以,你留在城外更能起到作用,会让阎罗王心存忌惮。我到时会跟他说:如果两个时辰之内我不能平安地走出地府的大门,柳寒就会变节充当茅山道会的向导,帮助他们进攻鬼门关!”
听到这里,柳寒终于听进去劝了。她依依不舍地最后吻了一下我,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神情,对我道:“去吧!你要是死了,我是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出卖地府和阎罗王为你报仇的!”
我冲她笑了笑,顿时感觉一身轻松,随后便大步走出了废墟,径直走到鬼门关下,坦然面对关上阴军的箭尖寒光和惊怒的呵斥声。
“咚!”
我被狠狠地摔到地上,额头撞击坚硬的地板砖,顿时便出了血。由于我的双手已经被反绑到背后,连双脚也被捆住,根本无法自行起身,只能弓着身子继续趴在地上。
“起来!”身后一人怒喝道,随即便在我背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中了我的身侧肋骨,十分吃痛,很可能连肋骨都断了一根。踢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罚恶司的判官钟馗。他发须竖起,怒目圆瞪,仿佛恨不得要将我活生生吃了!
但手脚被绑住了,再怎么踢,我也起不来身呀。钟馗招了招手,另外两名同样凶神恶煞的阴差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架起,再按回在地上,强行让我保持跪地的姿势。
一刻钟前,我突然出现在鬼门关让守兵大吃一惊,不由分说就冲出来将我擒住。好在他们还算懂规矩,没有直接刀剑相加要了我的命,而是留了活口留给判官钟馗来处置。随即钟馗又将我五花大绑押进了阎罗殿里等候阎罗王亲自发落。
在这个过程中,我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先挨了一顿暴揍,身上的东西也被全部搜走。虽然如此,我心里却十分得意,因为最后我终于得偿所愿地被带到了阎罗殿里,很有可能还有机会直接面见阎罗王。
“陛下!贼犯翟自胜已押到!”钟馗朝着殿上深做一揖,朗声喊道。
我勉强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却看见阎罗殿的宝座上空空如也,不知钟馗在对谁说话?
正疑惑着,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嗯,钟判官辛苦了。你们退下吧,朕要亲自审问他。”
这个声音我可听过,正是阎罗王的声音!
“陛下,这翟自胜十分狡猾,臣怕……”钟馗听了阎罗王的话,急道。
“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是,陛下……”
钟馗不敢违抗阎罗王的旨意,只得带着阴差悻悻退下,偌大的阎罗殿里只剩下了我和不知藏在何处的阎罗王。
没了阴差在背后钳制,我终于得以直起身来。地板很硬,跪着肯定也不舒服,我便大大咧咧地伸直了腿坐在地上,四处打量。
忽然,一个人影从后殿的帷幕下走出,步履稳重,气宇轩昂。他身着黑色蛟龙袍,头上戴一顶红色冕冠,垂下十二道旒,形同珠帘遮住了面部。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势,不是阎罗王还能是谁?
阎罗王现身后,却是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看我。我见他不说话,无从猜测他的态度,便也只好继续闭着嘴巴,等待他先来发问。
阎罗王缓缓在殿内踱步,似乎并不急于走过来审我,而是径直走到了一张案几前翻看我被钟馗等人搜出来的随身物品。
其实我来时也没带什么东西,重要的物件如盾镬和如常刀等都留给了柳寒。除了身上的盔甲外,倒是还搜出几样比较特殊的随身物品。其中一样是地图匣子,是当年我从地府带走的一件实用的阴器。另一样则是我的港主印,上面刻着:“冥港之主”四个字样。还有一样,却是前几日小胡子才交给我的一张符纸。
符箓是道修和阴修都会用到的一种通用道具,用途都是对付鬼的,而且所采用的符纸材质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符纸上所画的符文不同,注入的能量不同,施放出来后的效果便大有区别。道修的符箓威力霸道,大部分都是攻击性符箓,而阴修的符箓则以限制性为主。
小胡子给我的这张符纸上并没有画着符文,而是简简单单地画了一个阴阳两仪图。图上的一黑一白两个部分旋转合成一个完整的圆,分别表示阴和阳,寥寥数笔,却蕴含着天地间最基本的规则。
阎罗王端详了一会儿,便拿起那张符纸来问我:“这是你画的?”
我摇摇头,回答:“是茅山道会的何立平画的,他特意让我带来交给陛下过目。”
“他画两仪图给朕看是什么意思?”
“他说陛下看了自会明白。”
阎罗王板起脸来:“你这是要跟朕打哑谜么?”
“不敢……”
“那你便来解释解释!”
我笑了一笑,反问:“说的不好,陛下会不会砍我的头?”
阎罗王冷哼一声,道:“哼!你说的好了,也未必就能保住项上人头!”
此时小命握在他人之手,我自然也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而且我见阎罗王面色不豫,便不敢再跟他嬉皮笑脸地,只得斟字酌句地慢慢解释道:“天地之始,顿生阴阳。物物皆有阴阳,阴之极是为阳,阳之极便为阴。阴阳相克,亦能相生,有阴方有阳,无阳哪来的阴?正所谓:乾坤一元,阴阳相倚!”
“自古以来,世间便分为阴间和阳间两界,阴气盛者为阴间,阳气盛者为阳间。陛下,如果说地府代表了阴之极,那么茅山道会就代表了阳之极。我猜,何立平画的这幅阴阳两仪图便是要告诉陛下:地府与茅山道会可以是对手,也可以是朋友。”
“朋友?”阎罗王冷冷一笑,似乎想要驳斥我的这一番大道理。但他顿了一下,还是随手把符纸丢回案几上,不置可否。
不料他又拿起地图匣子和港主印来看,脸色更是阴沉。如果说小胡子画的阴阳两仪图我还能找到些说辞来,这两样对于阎罗王来说可就断然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
于是,他转过来对我道:“且不论什么阴阳,倒是先来说说你自己的生死吧!”
“我的生死与这些物件何干?”我不解地问。
“便依照你方才的理论,这三样东西也可以分别代表了你的三个身份。你曾在地府当差,却又叛逃;曾与鬼帅结盟,后又决裂;曾与道修合作,但又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你看看你,四处结仇,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可以说一点儿也不奇怪!”
阎罗王指着我,面露讥讽之色,斥道:“我看呀,就算我不砍你的头,不论你最后死在谁的手里都是死不足惜!”
我听了只得苦笑。阎罗王的话虽说的十分难听,与各方关系的破裂责任肯定也不全在于我,但在外界看来我确实就是一个不忠不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果今天真的死在地府了的断头台上,我便失去了自证清白的机会,恐怕死后还得背负上一个极臭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