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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下来,林以祺终于弄懂了他们在玩什么,其实就是结合狼人杀、谁是卧底和真心话大冒险的另一种创新游戏,一半考验玩家的说谎能力和演技,一半考验玩家之间相互了解的程度。
    看着手里的牌,听着众人的催促声,林以祺笑了笑:“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谁啊谁啊?”展颜好奇地凑近,众人也跟着起哄,“咱萧姐夫?”
    林以祺道:“你犯规了。”
    她拿到的是真话牌,上面的提示词就两个:爱,曾经。感觉都已经把句子组出来了,她也没法说别的。
    进入投票环节,展颜率先表态:“肯定是假的。”
    好几个人都跟着表态,认定她拿到的是谎言牌,只要所有人态度一致,她就会被直接票出局。
    眼看着举手的人越来越多,陈慕之也缓缓抬起手,另一个女职员犹豫着将手伸到半空又放下:“也不一定吧,有些人不就是受了情伤所以才……”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虽然相处久了所有人都知道林以祺并不介意别人提她的风流史,却终究不好说出口。
    不过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即便林以祺花名在外,也未必就是大家认为的不会真心去爱一个人,或许她只是被男人伤害过。
    好好的游戏一下就变成了老板的情感经历分析,几个女职员仔细观察了林以祺的反应,见她确实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玩:“想要张悔过牌,我投错了。”
    展颜也有点懵,转头一看林亦行还没投票,立刻催促:“林总该你了,要是你排在我前面,我肯定跟你,亏了亏了。”
    毕竟是林以祺的亲哥哥,要论对她的了解,在场所有人都不如他。
    抬眸看了林以祺一眼,林亦行缓缓举手:“谎言牌。”
    林以祺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当年她包养男人的时候,的确是开开心心毫无顾虑的,没有半点受过情伤的迹象。林亦行还因此和她吵过好几次,说她损害了林家的名声,在他眼里,她不就是那种无情无爱的人么?
    有了林亦行给的定心丸,后面两人都不用考虑了,直接跟着举手,于是又像上一局的陈慕之一样,林以祺被所有人票出局。
    不同的是,陈慕之说了真话,但拿的其实是谎言牌,那个秘密他也只敢借着谎言的由头说出口,而游戏结束后林以祺出示的是真话牌。
    “还真……真说中了?”展颜一脸不敢置信,随即又气愤得差点拍桌子,“当初是哪个混蛋让你受了伤,林总你跟我说,我去卸了他的腿!”
    瞥了眼对面沉默的林亦行,林以祺不禁笑出声:“我说我爱一个人,你们为什么就要默认我是指爱情?我说的明明是我爸,不行吗?”
    “你说的明明是曾经,爱过。”
    “对啊,我后来不爱他了,当然就是曾经了。”
    有理有据,完全无法反驳。
    几轮下来,林以祺的分数已经遥遥领先,有人觉得这个游戏太烧脑,也有人觉得太无聊,于是换了一种。
    这次林以祺没再参与,只静静坐到一旁回着萧自宾的微信。
    说好了今晚早点回去,她是在敷衍了事,他却是真的早早就下了班。
    没多久,又被淘汰了的陈慕之也坐到沙发这边,却不敢离她太近。
    看着斜对面欲言又止的人,林以祺率先开口:“你那张牌上的提示词是什么?怎么会让你想出那种谎话?”
    陈慕之笑笑:“可能因为最近看了悬疑片,不小心就把里面的台词也说了。”顿了几秒才回答她的问题,“是张空牌,没有提示词。”
    林以祺假意信了,不再搭理他,他却还是静静看着她,良久又低声道:“林小姐,有件事……可以问你吗?”
    “你说。”
    “你……”开口都似乎很艰难,才吐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林以祺自是猜到他想问什么,可惜那种疑惑毫无逻辑,他自己肯定也不敢相信,更不知道要如何组织语言。
    “又输了。”旁边的各种游戏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林亦行那边显然又是他输了被罚酒,他喝得干脆,很快就仰头灌下两大杯。
    林以祺转头问陈慕之:“你刚才被罚了几杯?”
    “一杯。”陈慕之心不在焉,抬起桌上的果汁喝了口,看到一旁还有灌装的啤酒,便递了一瓶给她,“林小姐你喝吗?”
    太过明显的试探。
    林以祺接过啤酒:“谢了。”
    然后左手握住易拉罐,右手扣上金属环,用力一拉,打开盖子。
    陈慕之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眼中似乎有些失落。低头沉默片刻,他也打开一罐,无声地喝了起来。
    一瓶啤酒下肚,混着刚才喝的果汁,林以祺感觉胃里有些胀,起身去洗手间。
    出来时在洗漱台洗手,看着水流下纤细的手指,她又突然想起当初那双粗糙的、沾满鲜血的手。
    其实,她也杀过人。当初那一砖头下去,那个老男人还有气,可最终还是死了。
    不过最致命那一击源于陈慕之。
    那时候的林以祺,虽然恨不得老男人立刻去死,但她确实还没杀人的胆量。所以伤了人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就算不敢完全相信那里的警察,却只有正当防卫这个理由能让她脱罪,毕竟他试图强奸她是事实。
    就在那双沾了鲜血的手拿起手机时,陈慕之赶到了。
    看到她被撕破的衣服,脸上的红肿,颈间被抓伤的痕迹,素来隐忍的他像是发了狂,抓起带血的砖头就要砸下去。
    林以祺死死抓住他,不是想救那个畜生,而是不能让他去坐牢。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他却出奇地冷静,缓缓扔了砖头:“姐,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欺负你了。”
    林以祺不解。她很清楚,不管警察怎么查,法院怎么判,从她被卖给那个男人开始,就已注定以后会有很多纠缠。
    陈慕之慢慢帮她拉好衣服,一字一句地道:“他不会再活过来了。”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让人陌生。那也是林以祺第一次发现,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弟弟”。
    两天后,老男人果然死了,死因是喝醉酒摔伤头。
    当然,这不是法医鉴定的,整件事就没惊动过警察,老男人的家人宣布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这一切,是陈慕之用两万块钱换来的。老男人仅存的家人,只有他的嫂子和侄子,孤儿寡母一直受他欺负,村里甚至有传言,说他早已爬到了自己嫂子床上,是真是假无人知晓,林以祺更不可能了解,陈慕之却清楚地知道,无论传言如何,那对孤儿寡母的恨意是真的,贫穷也是真的。
    “姐,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葬礼那天,听着老男人家里传来的礼乐声,陈慕之曾这样问过她。
    “你说呢?”
    那一晚,月明星稀,屋外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欢快又刺耳。
    林以祺看着他,笑了笑:“我只知道,你在保护我,会一直保护我。”
    也就在那一晚,他们那个酒鬼老爹同样因为喝醉酒摔伤,不治而亡。
    那或许该算陈慕之杀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他连碰都没碰一下,只动了心机出了钱。而他的亲生父亲,是他推倒的。
    参加完葬礼回来,老酒鬼已经醉得话都说不清楚,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把气撒在陈艳身上。
    谈好的买家死了,女儿没卖出去,他心情不好,冲着陈艳就是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说会尽快给她找个婆家。
    陈慕之不肯,父子俩大吵起来互不相让,林以祺也坚决表了态,老酒鬼气得扬手就要打她。
    有了之前被打的经验,她躲得很快,老酒鬼落了空,怒意上涌,抄起地上的凳子就要往她头上砸。
    陈慕之伸手阻止,同一张凳子,一个往一边推,老酒鬼力气不足,一跤摔下去便失去知觉,还没送到县医院就死了,原因是肝脏破裂。
    “罚酒!罚酒!罚酒!”厅里仍然闹得不可开交,一群女孩玩到兴头上,嚷着要把啤酒换成白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方薇阻止:“喝点啤酒就行了,白酒伤身又容易醉,林总说了谁都不许喝。”
    林以祺站在门口没进去,视线随意一瞥,刚才的位置已经没了陈慕之的身影,扫遍整个大厅都看不到他。
    走廊一端是洗手间,一端通往露台,林以祺上前几步往露台那边看了看,盆景后依稀能瞧见个人影。
    等她走近了才看清,的确是陈慕之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正仰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不跟大家一起玩,一个人跑这儿装忧郁来了?”
    陈慕之赶紧起身跟她打招呼:“林小姐。”
    “坐吧。”林以祺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夜景还行。”
    陈慕之慢慢坐回原位,同她一起看着远处,不发一语。
    林以祺笑道:“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呢?”
    远处的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灯光闪烁,如梦似幻。
    陈慕之眼也不眨地瞧了好一会儿,低声笑笑:“我很小的时候,就坐过摩天轮了。”
    林以祺没开口,静静听着他说。
    “虽然家里穷,但我是男孩,一出生就抢走了我姐的一切,在她连游乐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进过城,见识过很多新鲜东西了。”
    林以祺点点头:“你比她幸运。”
    他转头看着她:“你刚才说,你后来就不爱你爸了,那你……恨过他吗?”
    “恨,当然恨,恨不得他赶紧死。”林以祺朝他耸耸肩,“其实他死了,我挺开心的。”
    “有时候,我也是。”
    这六个字,声如蚊蚋,林以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会说什么,想什么。
    他也是恨的,恨自己的父亲。那个人强奸、囚禁、虐待他的母亲,也同样虐待他的姐姐,根本不配为人。
    可不管多恨,那个人对他终究是偏爱的,他们在血缘上还有脱不了的关系。他一直为了姐姐与那个人抗争,从小到大不知吵过多少次,又打过多少次,却唯独不敢去想那种大逆不道的事,结果,最不可能的事成了真。
    “陈慕之,你不是答应过你姐,要向前看的?”林以祺伸出手,戳了戳他绷紧的眉,“你姐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他定定看着她:“那你呢?”
    指尖顿了顿,林以祺笑着收回手:“我当然和你姐一样,希望你向前看,别总带着对她的愧疚活着。”
    右手还没撤到自己这边,就被他一把抓住。
    指尖微凉,掌心却还温热,刚好将她的手指包裹住。他继续看着她:“你上次,去了村里,跟我说……”
    余光瞥到侧前方,他又猛地一顿,迅速松了手,慢慢垂下头。
    林以祺回头,就见西装革履的萧自宾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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