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之人坐在黑色俊马之上,正是陈珩。乌黑的雨夜之下,他坐在马背上,微沉着一张脸,面上满是肃杀之气。
沈少卿步子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之中全是防备。这位恒亲王此时前来,实在是不妙。太子与陆家正在厮杀,恒亲王此次赶过来,目的只怕是不纯。
所有皇子之中,最有机会夺位的就是太子与恒亲王。陆家如今已快要消除,皇位之争就剩太子与恒亲王了。
数千名黑骑甲齐齐往两侧退开,恒亲王骑战马,身披铠甲,手握银木仓,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只见那黑色的马蹄扬起,银色的铠甲如同闪电一般,却是直面冲向了陆家军队。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身影从马背上飞过,手中的银木仓一挑,陆家军的领头之人,瞬间死在了他的银木仓之下。
此举,瞬间震撼了所有人。
陆家军大部分人都跟着停了下来。剩下的人六神无主,像是无头的苍蝇。擒贼先擒王,领头之人一死,似乎将陆家军队的人都给震慑住了。
“恒亲王饶命!!”
一人放下刀,紧接着是百人,千人,甚至于是万人。陆家军队跪地求饶,所有人跪在地上看着战马之上的恒亲王,犹如再看天神一般。
沈少卿低下头,眉心紧了紧,据说这恒亲王前段日子去了一趟江南。这才不足十日的工夫,人就赶了过来,消息倒是灵通。
恒亲王过来,这一场战争算是彻底结束了。沈少卿看着皇后,太子殿下大业未成,恒亲王此时前来,未必不是为了皇位,再拖下去只怕是大有麻烦。
“刀剑无眼,皇后娘娘还须小心。”沈少卿面色清冷,手背朝后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上前,控制住了皇后的手脚,封住了皇后的嘴巴。
“得罪了。”沈少卿眉目淡淡的,随意地弯了弯腰,撩起眼帘起身,眼神都未曾往那儿瞟上一眼:“将皇后娘娘送往乾清宫。”
陛下还在那儿等着,皇后娘娘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是该让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
——
正阳宫的奴才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自知大势已去,哭都不敢出声。
沈少卿轻瞟了一眼,便让人将这些奴才们拉去慎刑司。他在边关见惯了生死,这些是在难以让他动神分毫。反倒是他想起了太子殿下的叮嘱,踏着湿透了的长靴,去了正阳宫内殿。
只他前脚刚进去,后脚,门口便传来一阵声响。
沈少卿笔直的身影停住,转头往背后看去。门口一队人马正涌进来,刚刚在战马之上的恒亲王正站在最后。
他身披着铠甲,手中正握住一根马鞭。与往日里,素来不务正业的恒亲王相比,穿着铠甲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眉眼依旧是那个眉眼,可是浑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不愧是征战西北,铁骨铮铮的恒亲王。
沈少卿站在原地,看着恒亲王去了内殿。
出来的时候,天彻底黑了,雨势收小了一些。沈少卿站在油纸伞下,看着前方,恒亲王从正阳宫中离开。他手中捧着个雕龙附凤的匣子,站在雨夜里,浑身的长袍似乎都被淋得湿透。
一队护卫们站在他身侧护着,瞧着他看着前方没动静。直到等恒亲王殿下消失后,有人才敢大着胆子问:“大人,恒亲王殿下拿走的是什么?”
沈少卿把握着油纸伞的手紧了紧,如玉般修长的指尖搭在玉骨伞上,在黑夜之中散着光:“这东西……”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琢磨出一个形容词。
“掌管天下的权力。”
沈少卿没拿到皇后宝印,反倒是被恒亲王捷足先登。他执紧手中的油纸伞,转身去寻太子殿下。
陆家军队已经是苟延残喘,恒亲王的人马过来之后,便再也无人反抗。一场杀戮的战争,眼看着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无数的尸首倒在脚下,肉眼可见的是人间地狱。
“皇后宝印被恒亲王拿去了。”沈少卿站在油纸伞下,清隽的一张脸仰起,眉眼淡淡的:“属下没能拿到。”
太子坐在战马之上,面容清冷,他身上的铠甲上四处都有飞溅出的鲜血。只余下眉眼没被遮住,模糊成了一片。
“她人呢?”
沈少卿心中一紧,想到他在密室之中说的那些话,眼神和闪了闪,心中有些虚:“玉良娣在密室中。”
太子说着,握住缰绳的手一紧,便立即调转了个头。
沈少卿眉心一皱,微躬着身子立即上前挡在太子面前,将人给拦住了:“殿下,玉良娣属下派人看着,很是安全。”
“皇后娘娘如今正在乾清宫,殿下您的身世,八年前的恩怨此时正是要揭开谜团的时候。”前太子陈琅无辜惨死,这么多年还背负着谋逆的罪名。
天下不公,帝王不公,让清白之人蒙冤。
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成败就此一举,无论如何都要还太子一个清白才是。
朦胧的细雨斜打在长袍之上,他立在太子殿下身侧:“玉良娣那儿属下派人看守着,必定会万无一失,属下恳请殿下顾全大局。”
“去乾清宫,此时正是揭发皇后娘娘的大好时机。”
太子坐在马背之上,垂下眼帘往下看了眼,紧握缰绳的手收紧,到底还是调转了马头:“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
沈少卿看着太子前往乾清宫的背影,彻底松了口气。他转身,跟了上去,想了想,向身侧的人吩咐:“再派一队人马,去保护玉良娣。”
——
黑夜里有些冷,玉笙坐在密室中,蜷成了一团。外面,杀杀打打的声音不知何时结束了。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
瞌睡一下子消失了,玉笙抬起头,门正好被人打开。漆黑的夜色里,一丝光透进来。玉笙眯着眼睛看过去,就见一人踏着光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笔直,银色的铠甲在月色下透着光,玄色的长靴上染着血迹,步履坚定却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直到他越靠越前,背上那丝光似乎都散开了。玉笙这才瞧清楚来人。
“恒……恒亲王?”
陈珩看着面前的人,漆黑的眼帘下垂着,里面透着一股令人瞧不清楚的复杂。
他生的好,面容看上去,少了太子殿下那股清俊与温润。但模样看着,却又是多了一副少年气的凌厉。特别是此时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的模样,浑身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令人害怕的气息。
玉笙的眼神落在他的长枪之上,瞧见那上面鲜红的血迹后,呼吸都轻了一些。
似是察觉到那抹目光,恒亲王握着长枪的手一颤。如同被烫了手,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长枪交给了身后的侍卫。
他握了这么久没反应,不过是她一个眼神,便像是握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恨不得立马就扔掉。
“恒亲王此时前来,是因为什么。”玉笙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半分害怕都生不出了。
陈珩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半响没有说话。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还好。
一见面,却依旧还是有令人手足无措的本事。
见他不说话,玉笙眉心皱了皱。
陈珩见她不悦了,这才挪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太平。”玉笙摇摇头。沈少卿既是太子派来的,那这儿定然是安全的。此时宫乱,外面刀剑不长眼。
她待在这儿,无疑是最好的。
知晓她不愿,陈珩并未再说。只是二话不说,大步上前。直到站在玉笙的身侧,他才停下来。
他拧着眉心,看着玉笙,一时之间,像是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玉笙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
却见恒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低下头,二话不说,握住玉笙的胳膊就往前走。
“你……你这是做什么?”玉笙被这一幕差点儿给弄懵了。
前方,恒亲王掐着她的肩膀,隔着一层衣服,掌心之下却是炙热又烫人。他掐得不深,但也没那么容易便让人挣脱开。
玉笙被他牵着,半分都反抗不了,只得乖乖的跟着他走。
“恒亲王!”出了密室的门,玉笙才瞧见。恒亲王带来的人与沈少卿的侍卫打在了一起。
看着这么多人刀刃相见,玉笙抿了抿唇,仰起脸,问:“王爷此时要带我去哪?”
月色之下,黑夜里的光越发地浓。
陈珩抿着唇,铠甲之下,另一只下垂着的手一寸寸地捏紧。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后,他才犹如脱了力,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去乾清宫。”
握住玉笙的胳膊手放下,陈珩下垂着的眉心撩起。那双眼睛漆黑一片,却又犹如星辰,目光直直地撞入玉笙的眼帘里。
“你的身世,洛家究竟是如何被灭门……”
“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恒亲王的眼神转向天边,乌黑的夜里,金色的琉璃瓦上泛着微弱的光。
一口浊气吐出来之后,才传来他沙哑的声响:“乾清宫中,都有答案。”
第220章 始作俑者 陈琅皇兄
夜色渐浓,乾清宫中的灯火亮的如同白昼。
白玉长阶之上,浮云雕龙泛着莹莹的光,像是笼罩在了一层月色之中。
乾清宫中,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站在一片肃杀的夜色中,手中握着的刀剑泛着冰冷的光。太监总管刘进忠站在门口,目光微沉。
背后,宫门紧紧地关闭着,像是听不见里面半分动静。但偶尔却还是有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出来,却又很快地变得安静。
身侧的小太监,宫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眼神时不时的往门口看过去。唯独刘进忠,站在门前,身形一片笔直。
殿内
皇后娘娘跪在金砖之上,后背崩的一片笔直。她依旧还是身着着那件素衣,消瘦的身影从后背看,一片温柔,婉约。
若是忽略掉她袖口上的血迹的话,此时的皇后娘娘与寻常相比,并无两样。
“混账!”
突然,头顶一道茶盏砸过来,几乎是擦着皇后娘娘的脸滑了过去。帝王站在龙椅前,瞧着皇后的眼神一片冰冷:
“朕这么多年,自认为待你不薄,却是不想让你生出了这番谋逆之心。”帝王面上满是怒火,冷眼看着皇后,眼眸之中没了半分怜惜:
“你这个皇后也是做到头了,滚去冷宫里面,了此残生吧。”
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的皇后,此时听见这话才冷笑着抬起头:“陛下说您待我不薄?”白净的一张脸仰起,粉黛未施。
晃荡的烛火之下,那张脸上居然满是笑。
她笑得大声,笑得疯狂,到后面,甚至于都有些发癫:“陛下一年到头,都极少来我这儿一回,我堂堂陆家嫡女,贵为皇后,却是被个出身卑微的女人踩在脚底。”
“陛下您去淑贵妃那的时候,可有想过妾身的感受?如今说起来,倒是说对我不薄?”
陆家在朝中势力过大,又占据了皇后与太子妃两个宝座,这么些年,陛下的确是有意无意地冷落了皇后。
“你就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