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王双宝揉揉额头,迷迷糊糊的问。
“有条死狗。”
梁小慧皱着眉头,这条黄狗好像是谢成京家的,脖子上有个血洞,估计是致命的地方。
“真的有狼?”王双宝心头一懔,他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兰沃子村附近还经常有狼出没,后来民兵们配了枪一通狂打,狼迹便销声匿迹了,算起来已近五十年。
不过近些年因为禁枪以及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有些进深山采药的人偶而听到过夜里传来的狼嚎,却再没人见过。
“情况不对。”
梁小慧表情凝重,女人敏感的直觉告诉她,村子里似乎有事情发生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整个村子却笼罩在一团乌云之下,站在村口竟然听不到一点鸡鸣狗叫的声音。
“是什么?妖怪吗?”王双宝想到了《西游记》中的场景,他却忘了,曾死而复生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妖怪。
“为什么没人来拣狗呢?”梁小慧还在犹豫。
在农村这种狗被车撞死的事情时有发生,通常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将狗拣走,因为那是可以换钱的,最不济也是一锅热腾腾的狗肉。
“给袁道长打个电话吧。”王双宝建议。
梁小慧顺手抄起电话,随意拨拉几下,接着又换了几个位置,这才无可奈何略带惊恐的说道:“没有信号。”
这下子王双宝也紧张了,他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于是他拉开车门,向死狗走去。
“小慧,”蹲在地下的王双宝回头招了招手,“你来看一下,这不是条狗。”
“那是什么?狼?”梁小慧惊疑未定,小心的走近。
“是啊,黄色的狼,水狼。”王双宝笑了。
农村讲得水狼就是黄鼠狼,只不过因为角度的关系以及阴天光线不好,再加梁小慧的过度紧张,才将它看成了一条黄毛土狗。
“黄鼠狼?”梁小慧想起了小时候听的鬼故事,那里面黄大仙儿可是主角之一,“那它是怎么死的?”
“是鹰叼的还是狗咬的?”王双宝也不确定,他拎起黄鼠狼的尾巴仔细研究着那个血洞。
正在这时,村子里突然爆起一声炸响,吓得神经兮兮的梁小慧狂退数步,一屁股撞到了车头上。
“是看电影吧……”王双宝听清楚了,刚刚这一声炸响其实是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喝彩。
“哦,哦。”梁小慧绾绾头发,低着头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梁—小——慧!给—我—滚—回—来!”
隔着手机屏和七八步的距离,王双宝仍能感觉到梁大柱的怒气,以至于在对方猛得挂断电话时,他甚至都怀疑梁小慧她爸把电话机给摔碎了。
“这个给你吧,”王双宝递过黄鼠狼,“把这个给恁大,兴许他就不发火了。对了,你不是说手机没信号吗?”
“有信号了,”梁小慧很不好意思,“水狼还是埋了吧,这东西不干净……”
王双宝耸耸肩,水狼皮虽然能卖个百八十块,但是他不在乎。
旁边正好有个雪洞,他顺手就把死透了的黄鼠狼扔了进去,又用脚踢了几脚雪,把它给盖上了。
“今儿过小年,大家都在家里炖肉啊,”一阵风吹来,王双宝吸吸鼻子,馋得流口水,“这火烧得多了,烟就多,看上去这儿云的颜色就深一点……”
“走了,走了,上车!”梁小慧昂起头,她要保持一个师姐的骄傲,虽然她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村里的场院里果然在放电影,现在上头有电影下乡的计划,连兰沃子村这样的偏僻山村也时常有放映员光顾。
农村人大冬天的没啥事干,除了在家干活的,其他的大人都场院里挤在一起看电影。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抄着手,冻得吸溜鼻子不停的跺脚,可谁也不愿意离开。
梁小慧歪头看了一眼,是去年的电影《鬼吹灯之寻龙诀》,拍得不错,上座率挺高。
越野车在村西头停了下来,梁小慧一下车就把车钥匙扔给了王双宝,边跑边喊:“我先回家一趟,有什么事你跟师傅说吧……”
王双宝把车上的宣纸拎下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除了中间扫出的那条通路,其余地方积雪依旧,这让王双宝有些奇怪。鸡窝中的鸡一见到他回来似乎也格外的兴奋,“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王双宝看了一眼,发现鸡食槽里干干净净,看样子母亲竟然忘了喂鸡。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双宝把手中的宣纸放下,从一旁的麻袋包里舀出一瓢粗粗的玉米面,再掰上几个白菜帮子,用刀剁细,掺上玉米面和好水,倒进了鸡食槽子里。
当他转身准备向屋里走时,左脚踢起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两只抱成一团的蝙蝠,这蝙蝠的个头比往日里见到的要大不少,天知道这么冷的天它们不找地方冬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双宝是慈悲心肠,用手拎起来扔到了堆放柴禾的干草堆里,那里既向阳又比较保暖,蝙蝠如果没被冻死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娘,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王双宝看到父亲还在炕上沉睡,摸了一把土炕,竟然是凉的。他抱来柴禾点上火扔到灶膛里,待火旺起来,又塞进去了两根粗树枝。
灶膛里的火光温暖了屋子,也照亮了角落。王双宝一扭头,看到西屋的门虚掩着,那是袁士妙的房间。
“道长,您在吗?”王双宝试探着问,却无人应答。
没想到母亲和道长都不在家,也不知这两个人能去哪里,难道去了山神庙?王双宝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了那头梦中见过雪白雪白的白狼。他总是将梦境与现实混淆,感觉像真的一样。
“啪嗒!”
一声细小的声音从西屋传来,王双宝一怔,站起身来。
“道长,您在?”
王双宝拎起宣纸,上前轻轻的敲门,依然是无人应答。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推开门看看。
“啊!”
王双宝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袁士妙和何清正梳着道髻穿着道服在土炕上盘腿背向而坐,她们嘴中无声呢喃着,手中各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在她们身体的中间有一个歪倒的香炉。香已燃尽,室内仍余淡淡幽香。
在王双宝看来,她们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脸上似乎还有一层紫气笼罩,呼入呼出的气息也听出局促之感。
看起来刚刚的啪嗒之声就是来自歪倒的香炉,从她们二人的状态上判断,这香炉似乎是自己倒掉的。
自从复活后,王双宝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迷迷糊糊的小傻蛋了,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出有利的判断。
王双宝扶起香炉,点燃三支香插到香炉中,而后虔诚的拜了拜,嘴中还念念有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就在这时,院子里鸡笼里的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公鸡突然打起了鸣。
“喔喔喔……”
伴着公鸡的鸣叫声,袁士妙率先起了变化,她的面色恢复正常,口中的无声呢喃终于发出了声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道若有若无的紫气缓缓从袁士妙和何清正身上慢慢剥离,忽得腾空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啊……”
袁士妙大叫一声,瘫倒在炕上,而何清正干脆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下子王双宝可慌了神,他还在疯狂的拜香炉,嘴里还是重复那一句话。
“好了,双宝,”袁士妙有气无力的说,“我们没事了,你把丹药拿过来。”
袁士妙抖抖索索的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粒朱红的丹药,自己吞下一颗,又示意双宝给何清正服下去。
好半天何清正才长出一口气,叹道:“好厉害的兽灵,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不只是兽灵那么简单,”袁士妙勉强靠着坐起来,“这团紫气已经是实体了,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恐怕非妖即魔。”
“还是道长的法力高深,我早就撑不住了。”何清正自愧不如。
“若不是你最后用内力震翻了香炉,怎么会引得双宝进来救我们。”袁士妙摇了摇头,刚才是九死一生、环环相扣,差一点就着了道。
“多亏儿子勤快,知道喂鸡……”何清正嘴上苦笑着,却是一脸的慈爱。
“嗯,与道有缘啊,无论如何我也要收了你这个徒弟了,”袁士妙点点头,“本来我还盼着小慧这个丫头呢。”
如果梁小慧在现场,她总归是学过道的,知道驱灵香的重要性,也知道公鸡是纯阳生物,对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都有震慑作用。
“老头子说时间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正月十五呢,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何清正在王双宝的搀扶下,也靠着墙坐了起来。
“大意了,大意了。”袁士妙不住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