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神将飞蓬牵头,召来才下战场的神族最高层,大家集思广益,对每一条天规都进行了最详尽的分析。
值得一提的是,女娲本有意为五帝重塑人躯、回归人族,但看飞蓬他们忙成了那个样子,委实哭笑不得。她干脆宣布等这事儿忙完再动手,也算支持了飞蓬一把。
当然,对于飞蓬有意重修神族规则一事,飞升的神修和龙族、神兽都无所谓,可古神族并不是全部支持。
只不过,飞蓬的威望太高,亦足够得人心,哪怕有族人不赞成,也并未真正的出言反对什么,只是私底下难免嘀嘀咕咕。
对此,伏羲认真思索了一段时间,召来自己正在忙活的神子。
飞蓬的眼圈有些青黑,但精神蛮亢奋。他故意让自己忙得团团转,也就没时间去想其他事情,先前效果还算可以。
可随着修订即将完毕,却无人敢以最松散而真挚的态度,去评价新订的规则,他又难免觉得彻骨的寂寥。
但正在此刻,又发生了一件特别让飞蓬哭笑不得的事情——大抵是平日里过于温和可亲,飞蓬忙于公事,回到无有人看守的神将府邸,三番五次有人在床上“搔首弄姿”。
当然,这个形容词是飞蓬暴躁之后的心里话,当着气质纯清、含羞带怯的族人面,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谁让来的不是飞升者,就是龙族呢?这两种族人在神界,素来喜爱享受生活,只要你情我愿,神族规则也碍不到他们。
也因此,想在龙族和神修中找到保持纯清气息,完全洁身自好之人,就很难了。更别说,那些长得好看,看着就不缺人追求的。
瞧着这样的族人,神将叹息之余,是异常的耐心而有礼貌,温声请人出去,并为保族人颜面,未有声张。
然后,这事儿就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只要飞蓬有一日为公事忙碌,忘记在寝室设下阵法,当日回来休息,就必定会有不同的人在床褥上对他自荐枕席。
“师父,您说说,这都什么事啊!”来到天帝帝宫,虽知伏羲多半是为了正事,方正式下诏书让自己过来,飞蓬还是忍不住先偏题抱怨了起来。
伏羲也生了疑惑:“每次都有?听着像是有预谋的,你派人查了吗?”
“没有,我在赶新规则。”飞蓬哽住,他摇了摇头。
伏羲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最容易与人有染的生活方式,偏偏做到洁身自好,保持了体质纯清?”
“对,甚至这些族人本身底蕴深厚,实力也不弱,确实是心性坚定之辈。而且…”飞蓬话语微顿,又正色道:“我能看出来,他们并无他求。”
伏羲宽容的看着飞蓬:“也许,只是对你情有所钟,现在觉得机会来了?想想长琴吧,他能猜到,别人虽然不见得猜的多详细,可聪明人许是能猜到…你和重楼闹掰了呢?”
飞蓬陷入了沉思,伏羲笑而不语,抬杯饮茶。
半晌后,飞蓬也喝了一口茶,师父这里的口味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他放下杯子,轻声问道:“对了,您叫我过来…”
“族内最近议论纷纷的,我想着,你还是少了一份名义。”伏羲平平淡淡说着:“既如此,那便补上吧。其实,早在当年三族之战结束,便应该公开了。”
他想到飞蓬记忆中的误会,再想到自己当时的想法,不禁叹息:“可我总想着你胆子太大,不知晓我总会救你,还会保留几分敬畏心。也免得有朝一日,把自己弄得在天罚里再无翻身之地,让我来不及救。”
飞蓬怔住,他虽然猜到了,但确实没想到,师父会那么淡定的决定,公开给予自己神子的封号:“师父…”他低语着嘴角微动,竟有些难言的欣喜和茫然。
“诏书就在这里,你自己看看,时间和礼节需不需要再改。”伏羲摸了摸下巴:“真正册立过神子的,也就神农和帝俊。瑾宸是妖族,帝俊也不是三皇境界,更不如我富裕,我便参照了当年神农册立蚩尤时的用礼。”
满腔的感怀瞬间没了,飞蓬莫名啼笑皆非:“所以,您是想炫一波富?”
神子册封用什么规格的仪式,往往代表界主对其有多少重视,瑾宸当年不如蚩尤,更多是因为妖皇没地皇那么丰厚的身家。可看自家师父之意,是有意比过地皇?
“不是我,是你。”伏羲认真回道:“神子之位给出,我不会再管神族,日后这一切都是你的。你要有个准备,第一神将和神子的变化,不止在于头衔,还有权势、地位、话语权,以及更重要的决策权。”
看着飞蓬有些迷茫的眼神,伏羲笑了起来,缓声道:“不必多想,你会慢慢体会到的。”
飞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总归不是完全统领一界的首领,哪怕是第一神将,这方面的意识也确实不如重楼,自然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神将再如何也还是臣,神子却是君。界主不管事,意味着神子毫无掣肘,可以随心所欲行事。
伏羲的诏书,飞蓬终究没有当场打开,只因伏羲忽然神色微妙,打开了水镜术。
镜面之中,后羿、大禹的身影赫然在神将府邸的寝室门口。今日走的比较急,飞蓬依旧没有随手设下封禁的习惯,这一回的倾慕者在寝室里,尴尬的被有要事找飞蓬的后羿、大禹给堵住了。
“……”飞蓬表情木了,在伏羲忍俊不禁的目光下,他脚步踉跄的奔出帝宫,以最快速度回到了自己府邸。
后羿、大禹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六界众生眼中,神将才复活,便全力为神界规则重修努力,而魔尊似乎因公事不得不对神将下辣手有了心结,此番推却魔尊之位,已前往混沌修行,倒是没觉得双方彻底撕破脸了。
因此,眼看着一位朋友被陌生人爬床,这位朋友还是另外一个朋友的心上人,后羿、大禹的尴尬可想而知。见飞蓬来了,他们努力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很别扭。
“抱歉,是本将失礼了。”飞蓬抚了抚额头,伸手一招,直接将里面的族人连人带床移了出来。
神将的神色冷淡了下来:“本将这些日子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我并不需要人…如此。”
见飞蓬直到此刻,还是没有口出恶言,被移出来的龙女掩去那份羞赧,大着胆子说道:“飞蓬将军,晚辈是真的…”她明眸善睐,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倾慕,火热而真挚。
“神修十五个人,龙族三十六个人,全是从神魔大战上下来的,也全有军功,都见识过本将出手。”飞蓬淡淡叹道:“对你们的话,本将确实相信。”
他正色道:“本将也不问你们究竟有多少人,我只最后说一遍,本将不需要,各位请回吧。至于府邸,本将不会再住。日后公务再繁忙,我都会回神树之上。”
若非办公之处离得太近,神树上又多是古神族在住,未免遇上族人前来打探或反对新政,自己也不会这些年都住在府邸。不过,此处对自己终究不是家,只是个落脚之处。否则,也不会什么东西都不留,也怎么都养不成留禁制的习惯。
送走恋恋不舍的龙女,飞蓬总算放松下来。面对少时交情不错的异族朋友,他直接往门柱上一靠,露出了一抹苦笑:“两位见笑,想笑就笑吧,别憋了。”
“噗!”从对话里听懂前因后果,后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禹更是眼珠子转悠几圈,坏笑道:“我正想怎么逗女娇开心一些,你介意我把这事儿告诉她吧?”
“就算我说介意,你会不说吗?”飞蓬没好气的说道,大禹当年对女娇的在意,他们谁不知道?如今没了立场罅隙,他见色忘义那是妥妥的了。
大禹闷笑一声,后羿也莞尔不语。随后,后羿神情凝重起来:“我们此行,是受重楼所托,为夕瑶送来灵机。”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春滋神器,在飞蓬惊异又恍悟的眼神中,将春滋蕴养的灵机取了出来:“他在混沌帮我们收集了不少灵气,助嫦娥重塑人躯、洗去鬼气,也令女魃殿下无需去混沌,便不乏精纯灵气。”
飞蓬的手指猛然一颤,并不知晓重飞闹掰,大禹温声说道:“你最近忙得很,夕瑶之事为你心头一根刺,重楼主动帮忙,倒也不出我们意料。至于你们之间怎么算这笔因果,是于公还是于私,我们就不管了。只希望,夕瑶能尽快复活。”
“无论如何,一句多谢还是要说的。”飞蓬垂眸,捧起灵机。
如果是自己需要,面对重楼相助,他确实会拒绝,便如之前重楼请女娲捎带的灵药。
但夕瑶是与自己,也与重楼一起长大的好友,同他们二人都曾出生入死。飞蓬确实无法就为了自己心安,便拒绝重楼这份能让夕瑶早日归来的好意。
远在混沌,重楼紧绷太久,此时难得在休息。
他打猎之后,拖着猎物来到厨房,烧菜时下意识就加了糖,好端端把自己喜欢吃的咸辣,莫名做成了糖醋。然后,在煲汤的时候,更是无意识的放盐放少了,以致于浓汤香气扑鼻,偏偏淡的不合口味。
“呵。”重楼莫名一笑,眼睛里强凝的坚强涣散开来,染上发自心底的疲惫、无尽的思念,还有追忆往昔的沉迷。
良久,一桌子菜肴都凉了,重楼才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
自己和飞蓬一起在混沌闯荡,几乎每日都加餐。今日煲汤做菜,汤是飞蓬喜欢的清淡、菜是自己青睐的咸辣,那明日汤便是自己喜欢的咸辣浓汤,菜则做成飞蓬青睐的口味。
结果,再无飞蓬陪在身边之后,自己做菜煲汤倒是不自觉全随了对方。可是,如果你把另外一个人活成了自己的习惯,又要如何做,才能剔除这深入骨髓的默契与熟稔?
感受着这份彻骨的思恋,重楼忽然就希望,飞蓬并没有那么喜爱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飞蓬才可能剔除自己对他的影响,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烧烤下意识烤不同味道的两份,逃命下意识看旁边有无默契相守之人。
就连晚上阖眸熟睡,都会下意识抬臂,想要搂住身畔不知何时又睡到床边,再不拦可能就滚到地毯上去的人。
重楼想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用体温去温暖对方,使得那个体温清冷却贪热的神,迷迷糊糊的乖乖凑过来,和自己共枕同眠直至天亮。
但每到此刻,重楼都会被那永远消失的另外一个人惊醒,他轻轻拂去眼睫边的湿意,再无睡意的独坐至天明。
不知不觉的回顾过往,再被今夕的分离彻底打击,重楼扫过满桌菜肴,一时间索然无味。他什么胃口都提不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向了酿酒的酒坊。
那里放着自己堆存的所有原料,被飞蓬归还的一坛坛酒水,亦是在里面堆放了起来。
对着一堆酒水发了好一会儿呆,重楼想想这些日子的紧绷、灵力的无尽消耗,终究还是动手继续酿造了。
他一会儿想酿造清酒,一会儿想酿造烈酒,零零总总敲敲砸砸,脑海一片空白。好在到了关键步骤,重楼总算还记得不同原料的口味不一,赶忙把成品味道不同的分开了。
一身热汗的离开酒坊,重楼算了算时间,心想飞蓬想必已收到了后羿、大禹送去灵机,为了夕瑶,他应该会收下吧?只希望夕瑶复活速度的加快,能让飞蓬开心一点、放松一点,莫要再……多想自己。
这么想着,重楼去沐浴了。他直接靠在炎波神泉分支之中,阖上了那双不再明亮的赤眸。
可有些事情总归无法避免,重楼才合眼没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通讯器的声音吵醒。
本能把通讯器打开,所化冰镜对准自己的脸,重楼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重楼。”女娇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笑了一下,说起神界今日正在举行神子册封大典,句里行间皆弥漫着为好友被正名而生的欣喜。
重楼的睡意几乎是顷刻间全没了,他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轻声道:“飞蓬该是很高兴才是。”
“不止呢。”骄虫沉声,却面上带笑:“天帝诏书写了,他本有意在三族大战结束,便举行大典。但飞蓬以复生之阵得全族之心,威望甚重,天帝见族内皆欢欣鼓舞,便没有多此一举。”
重楼心领神会,笑意越发松缓:“此言一出,各界皆知飞蓬一早便是神子,而不是从神将之位奋斗多年,方得了天帝认可。这两种情况,象征的感情可截然不同呢。”
赤霄、瑶姬、女娇和女丑、骄虫嘴角都维持着扬起的弧度,开心的连连点头。
可随后的情况急转直下,只因女娇小心的扫过重楼的眉眼,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阖眸不带半点停顿,一鼓作气将飞蓬被人爬床之事,完完整整说给了重楼听。
重楼的笑不自觉敛去,他静静的听完了,眼皮子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两下,轻声回道:“多谢告知,我知道了。”
“你打算如何?飞蓬还是太单纯了,我暗中查探了一下,听信流言觉得飞蓬因差点死于你手,和你关系不再那么亲密,有意进一步在中间捣鼓捣鼓,甚至传播流言败坏你名声,以破坏神魔一直以来在大方向上的联手,这事儿在仙妖两界已有了苗头,人鬼两族有无搀和,暂时无法确定。”说这话的人,正是赤霄。
他凝眉暗示道:“首领还没复活,你这魔尊之位只算递交辞呈,还没正式卸任呢,有些事情还是应该由你解决。特别是关乎你的,我们总不好遇阻代庖吧?不过,你出个主意,我们暗地里给你帮忙的,是肯定无妨的,地皇都不会阻拦。”
作为血覆军师,私下于几位好友间一言九鼎,威望地位仅次于重楼,还要高于神女瑶姬,赤霄这话里话外所透露的意思,无疑是大家共同的决定。
他们谁都不会强求飞蓬原谅重楼,但觉得重楼退位不再是魔尊,人又前往混沌不归,偏偏飞蓬地位大进,就敢挑拨离间,想破坏重楼和飞蓬的关系,无疑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哪怕,这些人想破坏的关系,早就被重楼自己亲手毁掉,也是一样。为此敲打敲打被流言煽动,敢去爬床追飞蓬的人,哪怕事后被神界一方好友们知晓,找机会暴打他们一顿,赤霄他们也是在所不惜。
重楼心里发暖,却还是摇了摇头,虽有黯然,但并无犹疑:“不了,把证据交给飞蓬,余下不用管、不用关注,顺其自然便是。”
“若这确实是你所愿,我们自然不会违背。”瑶姬轻声叹了口气。
重楼缓声说道:“其实,飞蓬若能接受这些人,哪怕只是挑个倾慕者相处相处,都是好事了。因为那说明他已渐渐放下,开始考虑下一段更值得的感情生活。”
“就比如妖君瑾宸,只要帝俊他们归来突破到三皇,他论身份、地位,确实配得上飞蓬。人也蛮痴心,我无论如何打压,他都死心不改。要是飞蓬认可,那我们这个圈子接受他,便如当年接受大禹一般,也是无妨的。”重楼垂下眸子:“对了,我在休息,等会儿还要继续追踪天诛下落,就不聊了。”
话音刚落,重楼不等好友们再说什么,便关闭了通讯器。
他将自己整个人完整埋入炎波支流中,唯有扣住土壁的手掌无声用力,指尖全没入了灵土之中,指骨更是用力到微颤而发白。水下隐隐泛起了涟漪,痛苦的饮泣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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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认可是一回事,自己会不会痛是另外一回事唉,个人觉得这一章其实很虐重楼了。
ps:谢谢冰泪的营养液,我看见了,但本文不上榜咳咳,所以给了也没用,多评论就好啦(实在不行,你去老福特给我点几个热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