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议了亲,那该准备的东西都得准备起来。
家中人手不够,温挽被温母支使出来买裁剪新衣的布料。
“上京最好的布料都在北城天锦坊里,”凌霜说。自昨日起,凌霜便与温挽同吃同睡,温家众人知晓她是容王的人后,都没多说什么。
“那你就陪我走一趟吧,顺手也给你扯点鲜亮料子,成天穿黑的多难看。”温挽说。
“你自己还不是只穿白的。”凌霜低声回她。
温挽上下打量一眼自己,问她:“难道我穿白的不好看吗?”
“披麻戴孝。”
“……”温挽气结,“本姑娘喜欢。”
来到天锦坊,店中已有几个世家小姐在相看布料,店中三四个伙计全围着她们转,见温挽她们进来,扭头看了一眼,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凌霜见多了这种场面,连生气的心思也没有。
她随意扫了一眼,低声为温挽介绍道:“为首的那个长的还行的是杨怡,扬长吉的二女儿,旁边矮点胖点的叫钱喜娇,左都御史钱邕的嫡长女,是杨怡的堂妹。另一个是工部尚书姚巳阡的嫡女姚汐,有点小聪明。”
杨怡可不是长的还行,她被誉为大齐第一美女,出身于“美姿容”闻世的河间杨家,数百年来,杨家出的娘娘、贵妃不在少数。若此番太子顺利登机,那么杨家就将出头一位太后了。
温挽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容王给她派来的人还真是有用,功夫好自不必说,礼仪、气度、见识样样不凡,令她颇有好感。
“挑挑看?”温挽指了指柜台后面陈列的上等布料,对凌霜说。
凌霜摇头,她不爱折腾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我挑到什么样的你就穿什么样的,不许拒绝。”温挽说。
凌霜不置可否。
温挽抬头认真寻摸着布料,看见一匹鹅黄绣梅蜀锦很是亮眼,便招呼小二取来看看。
小二倒也懂事,虽说围着那几位世家小姐转悠,但这边一喊,人也就殷勤地过来了。
“小姐有眼光,这蜀锦卖的只剩独一份了。”小二爬上□□,一边取布料,一边对温挽说。
布料放在柜台上,温挽上手一摸便知此布料做工不俗,且绣的这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特别衬凌霜清清冷冷的气质。
“怎么样?小姐我有眼光吧。”温挽朝凌霜一挑眉,笑着说。
凌霜嘴角弯了一下,这匹布她确实喜欢。
温挽见她眼睛落在布上好一阵,知道自己挑对了,便转头对小二说:“店家,帮我包起来吧。”
“尊客稍等。”小二连忙笑着说。
“等等!”一直在店那头挑挑捡捡的钱喜娇突然冒出来,操着尖细的嗓音说,“这匹布我要了,双倍价。”
“这……”小二包布料的手停了下来,左右为难地看看,不敢动弹。
“三倍价。”温挽头也不抬地说。
钱喜娇没想到她居然敢还价,脸色霎时变的不好看了,说:“四倍。”
“五倍。”温挽抬眼,挑衅一笑,凌霜竟被她这个笑给撩到了。
钱喜娇跺脚,狠声道:“六倍!”
“七倍。”
“娇娇,”姚汐拦她,说:“人家温姑娘初回京城,难得见着合眼的,你就让给她吧。”
上京的世家小姐平日没事,最喜欢私下传些八卦。温相失势,长女温挽下山回京,人才刚进都城大门,画像就已经摆上各家内院的妆镜台了。
“我不,她一山野村妇,哪配得上用这好料。八倍!”钱喜娇说。
温挽淡淡扫了姚汐一眼,心想此人果然有些心眼,也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挑得钱喜娇冲锋陷阵了。
“九倍。”温挽平静地说,说完她扭头瞅了凌霜一眼,问她:“你不拦我?”
凌霜双手抱胸,不屑道:“这点钱而已。”
“十倍!”钱喜娇气得脸都红了。
温挽轻笑一声,伸出根手指头,把布料推给钱喜娇说:“钱小姐,这匹布是你的了。”
钱喜娇接过布料,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虽说蜀锦本身就不便宜,但如今她花十倍的价钱买下来,回家不得被母亲骂死。
凌霜脸色也有些冷,不过她清楚,花几十两银子来赌气不值当的。
倒是那位一直没说话的杨怡杨二小姐,见自己人占了先,面带轻嘲地扫了她二人一眼,想是自持身份,不屑与她二人讲话。
温挽回看她一眼,敲敲柜台说:“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喊来。”
第9章 结怨
小二闻言,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如果去喊掌柜的出来,这事很可能就得闹大了,这对谁都没好处。
于是他赔着笑,小心说道:“我们掌柜的去进货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倒是机灵,”温挽倚着柜台说,“去喊吧,我找你们掌柜有别的事。”
“这……”小二看向杨怡。
杨怡嗤笑一声道:“你要喊便喊,看我做什么。”
她声音又娇又柔,男人听见了肯定喜欢。
倒是钱喜娇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还想找掌柜的评理不成?我又不是白从你手里抢的,自己穷怨谁?”
姚汐也跟着说:“温小姐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凌霜瞬间冷脸,跨前一步,手中的剑差点出鞘,被温挽按住手背压回去了。
小二得了令,早就手脚麻利的喊人去了,留下店里几位世家小姐大眼瞪小眼。
温挽为缓和气氛,扫了一眼店中的布料,指着一匹靛青色暗流云纹云锦问凌霜:“那匹怎么样?”
凌霜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喜娇抢着说:“那匹我也要了。”
真是不知死活。
温挽轻笑一声,问她:“也是十倍价?”
钱喜娇偷偷看杨怡一眼,不说话了。
凌霜冷笑一声。
很快,掌柜的来了,他搭眼一看店中情形,头都大了。上京都传温家是被杨家逼退的,如今两家小姐都在他店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杨小姐、钱小姐、姚小姐,三位小姐真是光彩照人,鄙人的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呐。”掌柜的先挨个跟她们问了好,唯独把温大小姐落下。
在上京做买卖,审时度势是基本功。
温挽倒是没在意,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山水纹令牌,在老掌柜眼前晃了晃,懒洋洋地问他:“认得这个吗?”
老掌柜眯着眼,使劲往前绷着身子。待看清后,差点一个后仰摔倒外地,哆嗦着问温婉:“这……这是家主的东西,为何会在你这?”
温挽挑眉,淡声道:“自然是你们家主赠与我的,说大梁所有店铺,我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
老掌柜瞪大眼睛,他们之前确实送到过从本家递来的消息,但多年不见此人出现,他们都以为是消息误传了。
“确……确有此事,”老掌连连点头,柜毕恭毕敬地说,“温小姐看中什么随便挑,我差人送您府上去。”
杨怡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这天锦坊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温家长女不是据说从小到大都呆在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吗?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哦,也没什么,”温挽双手抱胸,用下巴点了点那匹鹅黄绣梅蜀锦,说:“那个我要了。”
钱喜娇闻言,像被人踩住脖子的鸭子那样尖叫道:“那是我的!”
她原本就不是个多机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屡屡当枪使还不自知。现下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咦?好像是啊,”温挽想了想,说:“那算了,掌柜的帮我从南方运一匹新的吧,要一模一样的。我看这匹放店里放久了些,好像落灰了。”
“好的,姑娘。”掌柜恭顺回她。
钱喜娇两眼一翻,差点给气晕过去,合着她花这么多银子抢了一匹别人不要的布。
姚汐扶住她,在一旁冷冷地问掌柜的说:“掌柜的,你就不怕我们让人砸了你这店?”
老掌柜擦擦额头冷汗,躬身说:“老儿要是不给温姑娘,我今日就得关门。几位行行好,就别为难小的了。”
其实姚汐也就说说罢了,杨怡都没开口,她才不做这出头的椽子呢。
钱喜娇见横竖都是自己丢面儿,到这份上她也顾不得什么修养了,泼妇骂街一般朝温挽喊道:“你温家如今不过是没了权势的老狗,也敢在我面前乱吠。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去抱着爹娘好好哭上几日,就当提前哭灵……”
话到这份上,温挽怎么可能让她再说下去,当即一把扯住她的后脑发髻,将人提到自己眼前,一左一右“啪啪”扇了她两巴掌。
之后温挽将人丢在地上,擦擦打人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她手臂上还有伤口,本不想动手,但面前这人实在欠打。
“你……你……呜”钱喜娇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气,气得当场痛哭起来。
凌霜额角一跳,觉得头有些疼,他家夫人也太能惹事了。
姚汐暗自觑了一眼杨怡铁青的脸色,朝门外跟着前来的护卫发号施令道,“都是死人不成!将人锁去顺天府,就说她当街打人。”
门外护卫应声而动。
杨怡喜欢姚汐这玲珑心思,她安稳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用手帕捂着微微上扬的嘴角,等着看热闹。她跟温挽没什么过节,今天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她却很是看不惯温挽那股子故作云淡风轻的虚伪样子,她觉得恶心的厉害。
凌霜拔剑出鞘,挡在温挽跟前,气氛渐渐开始紧张。
“哟,这么热闹。”突然,一阵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剑拔弩张。
只见傲血拨开挡住门口的一把长剑,歪着脑袋进来,他长的人高马大,一进来就挡了大半的光。随着他进来的王府亲卫手脚利索,不用吩咐便人手一把长剑将店中护卫制住。
钱喜娇自小娇生惯养,哪见过什么真刀真枪,一见这气势,当即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姚汐心中也有点慌,只是她向来会伪装,面上看不出来。
“王妃,王爷让我来接您回家。”傲血眼睛一扫,高声说。
温挽嘴角抽了抽,她上位的速度比自己预计的要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