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院士咳嗽了几声，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尽是不甘心，“我原以为这次的情况再危急，但坚持下去就能取得进展，是我太大意了，哎！我这身体也太不争气……”
时雨摇摇头。
廖院士是国内经验最丰富的呼吸病学专家，这几天不眠不休，几乎把命拼上，他已经尽力了。
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这次的难题太大，时间也太短。
“如果实在不行，就……”
廖院士不忍说出最后的话，可是已经没办法。
“您先进隔离病房，剩下的交给我。”时雨看着他，声线冷清：“我需要您的病情数据，您经验丰富，数据更具参考意义。”
他这话听起来很冷漠，自己同战线的战友踩在死亡线上，还要战友告诉他是什么感觉，可廖院士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每一份病情数据都能够为克服病情创造更大的可能，挽回更多人的生命，听到时雨的话，他忍不住笑了，“好！”
时雨一头扎进实验室。
截至凌晨，病情最严重的秦意休克了一次，而刘少严也陷入了昏迷，周牧泽也开始反应迟钝，廖院士出现呕吐症状，其他人的情况都很不好，恶化的趋势越来越快。
这一天，又多了一名感染者。
时雨从实验室中走出，望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平静的心里渐渐泛起抑制不住的烦躁感。
快要没时间了……
他第二次感到这样的无力，上次救不了自己支离破碎的家，这次又救不了秦意吗？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隔离病房。
秦意的病房有两个医护人员24小时照看，见他过来，值班的医护人员打了声招呼，将秦意的状况跟他说了下，包裹严实的隔离服下，是悲伤的神情。
这几天秦意的状况一次比一次差，从最开始的呼吸困难到休克，后面会逐渐无法自主呼吸，直到脑死亡……
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时雨隔着门往里面看，秦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呼吸机面罩，眼窝深陷，双眼紧闭着，短短几天瘦得不成人形，几乎认不出来。
他第一次见到秦意这么狼狈，比当年刚到欧洲的时候更狼狈。
那时候她就提了个行李箱，虽然刻意打扮过，却遮不住满脸苍白，头发干枯得像杂草一样，很瘦，瘦得脸颊凹陷，眼底尽是惊惶和绝望，却强装着坚强，不想让人看出来。
却是鲜活的。
不像这般躺着毫无生气。
他想救她，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人的喜怒哀乐在死神面前不值一提，就好像一部电影，不论人们观看的过程中多少欢笑和泪水，结局早已设定好，谁也改变不了。
他一直相信，只要有时间，不论什么难题都可以被攻克，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登顶自己所在的领域。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能力，而是时间。
他没有时间了，秦意也没有时间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个难题……
“绵绵现在怎么样？”见时雨过来，周牧泽支撑着身体，开口就问秦意的情况，他是十几个感染者中病情恶化事最慢的一个，不过实际情况也不大好，但饶是在重病中也看不出狼狈。
时雨穿着密不透风的隔离服，护目镜后的眼睛黯淡，摇摇头，垂下眼眸，“最多两天，持续恶化下去，她……最多只能撑两天……”
周牧泽瞳仁猛地一缩，脑子一片空白，随后是大片大片的冰冷，连思维都停滞，停留在即将失去秦意的噩耗中。
胸口仿佛被猛地洞开，硬生生扯走了心脏。
嘴唇不停地颤抖，过了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式？”
“药物免疫，所有的针对性治疗都见效甚微，你自己也应该有感觉。”
人体对药物产生耐药性的前提是长期服用同类药物，可感染者们却好像变成了药物免疫体，就像身体里有了一道坚固的壁垒，但是这道壁垒不是保护人体的，而是保护病毒的繁殖环境，让治疗性的药物都无法起效。
时雨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毒，甚至他从这种病毒的奇特之处想到了研究的新方向，如果这种壁垒作用能反过来，那人类将免疫当下所有致死的疾病。
周牧泽早已感觉到，不论是从系统上的治疗，还是针对单一症状的治疗，全都没什么作用，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发展是比较缓慢的，可想秦意的情况有多糟糕。
她等不起了。
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问道：“为什么药物免疫？”
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时雨仍然答道：“这是这种病毒的特性之一，能造成人体药物免疫。”
“无法破解？”
“这种病毒就像一个盒子，你们都被关在盒子里，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他现在就是找不到钥匙，这种病毒比癌症更可怕，当下各种癌症即使不能治愈也可以做到缓解，目前无解的aids也可以做到控制。
“完美的病毒？”周牧泽对病毒学不了解，但不妨碍他从自己的思维去理解。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当第一例aids被发现时也无解，但现在也有了有效的治疗药物。”
无解的疾病都只是暂时的，天花曾经在各大洲造成大规模死亡，但现在已被人类在全世界范围消灭，但人类跟疾病的斗争不会停歇，当人类征服一种疾病后，新的疾病会随之来临。
这是环境不断演化的结果。
“所以只要有时间就能破解？”
“是的。”
但是没时间了。
两个男人俱是默然。
片刻的沉默后，周牧泽再次问道：“如果给你时间，你需要多长时间能破解这种病毒？”
时雨嘴唇动了动，声音变得低哑：“不知道，或许一周，或许一个月……”
可是这里的人都无法等那么久，连一周都等不了。
-------------------
咳，这种病毒是我虚构的，大家别当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