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抵达核心地带时,冲突已经彻底爆发,炮火漫天,满目疮痍。
摄影师的朋友是个战地记者,一周前跟同伴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时薇心知,在这里失踪一周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但摄影师不肯放弃,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试图寻求使馆帮助,但是随着冲突加剧,大使馆人满为患,不断有避难的人们涌进来,根本分不出余力去搜寻失踪的人,只能跟当地政府进行交涉,看有没有消息。
许是见摄影师太着急,一位在当地讨生活的华人告诉她们,可以找佣兵帮忙,当然,前提是她们有足够的佣金。
在那位华人的牵线下,她们找到了一个信誉可靠的佣兵组织。
没想到的是领队的人是个华国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手下的人来自各大洲,有白人,有黑人,也有亚裔。
时薇暗地里打听了这个佣兵组织,他们的任务完成率很高,只要出得起价钱,哪里都敢去,当然,价格也很可观。
凑齐佣金,佣兵迅速根据摄影师提供的信息找人。
队伍里有个才二十出头的华国小伙,他很活泼,操这一口蹩脚的英语跟队友交流,时薇听了半天就知道他来自华国的一个偏远山村,学历不高,不知从什么渠道报名了佣兵培训,今年才来到这里,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做佣兵?”
小伙露出一口白牙,“为了钱。”
“这里很危险。”
“对啊,所以才有钱。”小伙笑嘻嘻道,“而且公司给我们买了保险,只要我们身亡,就会补偿我的家人400万。”他比划了一下厚度,“这么多,有这么多钱,我弟弟可以盖栋房子娶个媳妇,我妹妹可以去上大学,剩下的钱足够我爹妈安享晚年。”
“……但那时候你连命都没有。”
小伙笑笑,“从踏上这里开始,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时薇嘴唇颤了颤,艰难道:“那你家人怎么办?”
“我们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有个弟弟,他又小儿麻痹症,没怎么读书,也不会什么营生,我妹妹才十多岁,不过她成绩很好,老师都说她保持下去肯定可以考上大学,我爸有心脏病,每年药不能断。我以前很混账,上学的时候就是个混混,不知天高地厚,早两年打架伤了人,去牢里走了一趟,出来才发现我家快要垮了。”
小伙漫不经心地说着,取出一根烟,也没有点燃,就叼在嘴里,“我没什么学历,还有案底,在国内只能搬砖,这里危险了点,不过报酬够高,就算我死了,我家也不用再为钱奔波。”
“……那他们呢?”
小伙笑了笑,指着边上的黑人伙伴,“这家伙,因为他在这里卖命,妻儿可以从底特律搬到华盛顿,过得很不错。”
又指了指后面的白人伙伴,“他比我们都要好一点,也是为了钱,不过他是为了攒钱回去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如数家珍,大致地将同伴们来这里的原因说了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也不怕时薇知道。
最后他说,“也不都是为了400万,能活着回去,谁不愿意呢?”
为钱卖命的人从来不少,却从未像在这里这般清晰,时薇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世间众人各有各的不幸,大多数人都在苦苦挣扎,可有一些人,纵然卑微如蝼蚁,也要抵力反抗。
那她呢?
下午,他们继续深入搜索。
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他们发现了失踪的战地记者和他的同伴,两男一女,全是华国人。
摄影师跑进去解开朋友,两人激动地相拥而泣。
“他们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时薇感觉有点不对。
领队眉头紧皱,“很可能是对方发现他们是华国人。”
华国崛起,影响力日渐不容忽视,加上和平外交政策,在这里不管是叛军还是政府军都很少对华国人下手,这些记者会被留在这里,很可能是叛军发现他们是华国人,不愿惹上华国。
确认了三人的身份后,他们迅速离开。
谁知道他们走出工厂没多久,枪声响起了。
双方交火。
渐渐地,他们被逼进巷子里。
领队已经意识到不妙,这三个人恐怕是诱饵,对方想抓更多的人做人质。
突然一声惨叫,那个妻儿在华盛顿的黑人中弹身亡。
“啊!”女记者忍不住叫出声。
“不要叫!”领队喝道,连队友的尸体都没来不及收拾。
他们且打且退,慢慢地退到了巷子尽头。
“时小姐!”
那个华国小伙叫了声,把时薇拉开,随后就仿佛慢镜头似的,她看到小伙的脖子喷射出一道鲜血。
她瞳仁猛地一缩。
小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满手鲜血。
他从脖子上扯下一个荷包,伸手交给她。
时薇愣愣地接过。
小伙笑了笑,砰一声倒地,眼睛望着东方,迟迟没有闭上。
时薇睁大了眼睛,紧紧抓着荷包,眼瞳里映出亡者的倒影。
“别发呆!”
有人拉了她一下,躲到掩体后。
她才发现是被绑架的一个男记者,他长得很高,躲在掩体后有点为难,一个疏忽就冒了头,子弹就打了过来。
对方火力很强,打得他们抬不起头,不但是武器上,人数恐怕也倍于他们。
这里远离中心地带,即使发出了救援,救援能赶得来吗?
时薇发现自己短暂的心慌后,竟然很平静。
就在这时,他们被包围了。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不远处有人扛着火箭炮,只要他们再动一下,就给他们一炮直接上天。
这些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人,而是拿三个记者当诱饵,诱捕更多的人质。
领队猜到他们的打算,面色铁青。
他们的眼睛被蒙住,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时薇只能听过声音猜测他们被带到了叛军的大本营。
因为她听到了坦克的声音,虽然听不懂语言,但是通过语气可以听出抓住他们的武装分子很轻松,颇有得意的样子。
这里势必武装重重,逃出去的希望不足万分之一。
很快,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被分别关押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