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你嫁给林笙?”男人不咸不淡地问。
“不是嫁,”顾宜宁好声好气地扯着他的衣袖解释,“现在还只是定亲,未来能有很多解除婚约的机会。如果现在弃林家于不顾,倒显得我顾家无情无义了,殿下知道的,林侯爷人还在大理寺......”
无情无义?
她不想对林笙无情无义,但又何尝对他有情有义过?
听着这巧言令色的解释,陆旌心寒如冰,倾心袒护了数十年的小姑娘,终是越推越远。
他自小就性子偏冷,沉默寡言,从未将花言巧语放在嘴边,也不怎么会说讨人欢心的话。
他们二人相处的方式,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原以为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会被人看在眼里,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不敌一个林笙。
既如此,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招惹他。
无非是为家族前途,为荣华权势。
陆旌心中一清二楚,在她那里,他的作用也只剩这么一点了。
若他没有今日的地位,只怕那没心肝的一个眼神也不会多给,更别提订婚前还要屈下自尊心偷着过来讨好他。
小姑娘还在小心翼翼地扯着借口哄骗他,睡了一夜,病情全然消退,整个人越发灵动,嫣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净说些他不爱听的。
陆旌耐心告罄,指腹直接压在她下唇处,堵住了那些胡言胡语。
他疲备道:“你要走,也不是不可。”
“只是今后莫要再过来了,”看着她瞬间暗淡下来的目光,陆旌不带情绪地移开视线,淡道:“本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该洁身自好些。毕竟,未来的王妃,谁都有可能是,但绝不会是你。”
顾宜宁眸光微顿,不免又想起上一世的场景,她是被林家光明正大地迎娶进门的,陆旌并没有横加阻拦。
若不是那场大火,她依旧是林家的小夫人。
而陆旌,说不定会迎娶别人进门。
一想到陆旌的王妃可能是别人,顾宜宁就通体冰凉,可那是上一世的事了,她本不该多想,但这一世,却真真实实地从他本人口中说出来。
她的手依旧拽着他的衣袖,僵住一般,没开口说一句话。
陆旌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扯出来,声音刻意地放轻缓,像小时候那样跟她讲话,“等将来我娶了妻,你我二人关系便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亲密。倘若你在外面惹了祸端,我会顾忌着王妃的颜面,不再为你出头。若同你闹矛盾的是王妃,不管谁对谁错,我都会向着她,你娇纵惯了,她在你面前,怕是会吃亏......”
顾宜宁愣愣的听着他讲话,温柔又缱绻,一字一句,都在维护着他未来的王妃。
他向来护短。
若他真娶了别人,无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都会为了他的王妃将刀刃指向她这个外人。
在他幽深漆黑的视线下,顾宜宁艰难地开口,“若......若我下次再退亲,你还会......还会......”
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脸色,终究问不出“还会不会娶我”这句话。
陆旌漠然地转过头,“不会。”
他上次等来的退亲,是定亲宴。
再被她骗一次,可就是婚宴了。
等回过神来,看着她和林笙成亲,他还没那等宽厚的心胸和气量。
这一句不会,彻底击破了顾宜宁心里的期许,她见陆旌起身,立刻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央求道:“陆旌,你再信我一次。”
小姑娘跪坐在床边,仰首看着他,上翘的眼睛盛了一池春水,波光潋滟,眼睫轻轻一眨,就能晃出几颗水珍珠。
看,她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优势在哪。
到最后一刻也不忘用眼泪来激他怜惜。
那眼泪掉下来,砸在他心上。
最后疼的人还是他。
陆旌才不会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蛊惑,在那眼眶水波凝成眼泪滚落下来的前一刻,迅速背过了身,转眼间又恢复成冷静疏离的样子,沉声吩咐:“吴川,送她回相府。”
直至他从房门走出,背后的人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味。
城楼的风要比下面更冷冽,向远处看过去,黑压压的将士正在操练,吼声震天,长矛和弯刀的撞击声盈盈入耳。
他有着大晋最锋锐的利爪,却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心有余力不足的苦楚。
他差点忘了,她连他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他将来是否成亲。
宫门大开,迎来一列精雕细琢的马车。
那马车缓缓驶入宾客络绎不绝的丞相府,宫侍从车上搬下一箱又一箱各宫妃子的贺礼,其中又属林淑妃赠地最多。
十里长街挂满了红绸花挂,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甚是热闹。
云雀街被堵地水泄不通,各个世家女眷的马车动也不能动,只能以轻纱遮面,从马车上下来,迈着雍容雅步,款款走向丞相府。
人挤人,马挤马,锦衣华府的贵公子们不能展现马上功夫,一个个都颇有风度地为貌美的姑娘开路。
两条街上酒楼的宾客全坐满了,周围看客瞧着满街宾客,也是啧啧称奇。
“能聚齐这么多贵客的,除了宫里和各个皇亲国戚的宴会,也就丞相府一家了吧,五小姐仙姿玉貌,家世又这般好,那林孝子,可真是个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