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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谧笑起来,抽两下鼻子,惊喜到不可思议地仰头看季节,等他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她才将整只手放心盖上去,带上点力气抚搓起来。
    —
    在季节的诚挚邀请下,周谧成了新的牵引绳掌权者。
    季节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她偶尔问话,他才会回答。
    周谧目光专注在贴地四处乱嗅的娜可身上,情绪完全转移:“她好听话,不会拽着绳子乱跑诶。”
    季节说:“嗯,露露有时候会疯跑拉绳子,但娜可不会。”
    两人又途经那座喷泉,方才的那家人已不见踪影。
    绚烂的水花遽然高绽,让绒绒光雾盈满半空,又散往四面八方。
    周谧摊开左手,感受着凉爽的水汽。
    季节瞥了瞥她被喷泉映得水亮的双眼,学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为氛围所侵,周谧的思绪完全冷却下来,或者说是冰结,无喜无怒,也渗不出伤悲。
    她后知后觉地向季节表达谢意和歉意:“谢谢你,没想到这样都能碰到你,我今天真的太……”
    她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
    季节笑了笑,接住她的话:“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
    他又望望侧前方的高楼:“你一个人跑出来多久了,要不要回去?”
    仿佛一句杀伤力极强的锥心咒语,周谧忽然就痛得微瘪起嘴。
    季节在她瞬息万变的神态里慌了下神,匆忙道:“我就问问,你想在外面再待会也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周谧忙刮了下眼角,控制住急涌上来的酸楚,怕在客户面前再度失态。
    她把牵引绳把手还给他:“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再散会心就回去。”
    季节接手:“你手机带出来了吗,家人会不会找你?”
    周谧反应过来,从裙子侧兜里取出刚刚在电梯里就被她调至静音的手机。
    果不其然,上面有十来条未接来电,有张敛的,也有妈妈的,她鼻腔再次酸窒,选择最近的那条拨出去。
    “我妈打我电话了,”她晃晃手机,向季节解释:“我给她说一声。”
    季节点点头。
    —
    跟季节打声招呼,周谧走去一旁,拨回去给妈妈。
    那边很快接通,她本以为妈妈会劈头盖脸一顿骂,都提前缩起脖子做准备,却没想到她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即便她叫了全名:“在哪呢,周谧。”
    周谧如实说:“还在这边的小区里。”
    妈妈有一会没发出任何响动。
    周谧心隐隐作痛,极轻地唤了声:“妈……”
    妈妈语气熨帖得让她想落泪:“张敛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先打个车回家里来吧。”
    周谧不知道张敛怎么跟妈妈描述了这场谎言与闹剧的bad ending。
    但她听起来跟昨晚判若两人,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低落,心灰意凉。
    周谧无法忽略母亲的情绪转变,心痛欲裂。
    空中阁楼终究破碎。
    一切都在往最糟糕最差劲的方向偏倒,她却只能以逃避的方式处理,并干站在夜幕下,眼睁睁地看,无声无息地听,再也无法粉饰和伪装。
    她难过地倒抽一口气,走回季节身边:“你先跟娜可回家吧,我一会也打车回去了。”
    说完她就惊怔在原处,眼张大,恐于自己不当心说漏嘴的重大失误。
    季节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只抬臂指了个地方:“你方便在那个路口等我会吗?最多十分钟。”
    周谧跟着看了下,不解其意。
    季节眼神清亮干净:“我先把娜可送回去,然后取车送你。”
    周谧眼光困惑而细微地颠动着,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季节莞尔:“我知道啊。”
    周谧惊疑地盯着他。
    季节依旧面目温和,语气不惊:“你跟你们老板住在一起吧。”
    周谧喉咙鲠住,心跳若雷。
    季节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回到之前:“等我下吧,挺晚的了,我送你。”
    周谧一眨不眨看他,右手无觉地死攥住手机,没有再说话。
    —
    接到周谧母亲报平安的电话时,张敛才调转方向盘,驱车回到小区。
    在车库熄火后,他没有忙着下车上楼,只坐在黢黑的环境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最近通话。
    周谧在他通讯簿里的名字始终未变。
    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没接,当然也一个都不会回。
    张敛退出去,将手机按灭,下了车。
    回到家,陈姨急不可耐迎上来,询问周谧情况。
    张敛说:“回家了。”
    说完就去了盥洗室。
    陈姨放下心,停在外边说:“张先生,我先去把晚餐热一下,有两样菜是可以冷吃也可以热着吃,各有风味,你想怎么……”
    张敛专注地洗着手,他搓拭了很久,开始还会倾听,后来就盯着绵密的泡沫出神,闻不见周遭任何动静。
    见他不搭话,陈姨只能先行离开原处,拐去厨房。
    片刻,张敛眉心展平,冲洗干净双手,视线又在旁边装着的一簇白瓣黄蕊小雏菊的花瓶上一扫而过。
    张敛回到厨房喝了半杯水,又端着坐回餐桌边用餐。
    陈姨仍对小俩口今晚的剧烈争执心有余悸,但又不便直言,就在一旁拐弯抹角地说:“张先生,你今天带回来的鲜花我先插花瓶里加保鲜剂养着了,甜品我也收冰箱了,你明天要是还需要我可以重新给你扎好,保证跟今天买回来时一模一样。”
    张敛看她一眼,没有应声。
    回到卧室,里面仍维持着原貌,女生的物品全都待在它们本就该待的地方,床头毛茸茸的白色小羊,柜子上的粉色魔法阵充电板,兔脑袋的袖珍加湿器,枕畔那只曾因套着“早日退休”透明壳收到过他讥笑的airpods。
    纹丝未动。
    可一切都已巨变。
    张敛回头,单手拿起桌上的红色戒盒。
    他把它打开,终于真正仔细去看里面的铂金色戒指。他食指拇指一勾,将其取出,非常简单的款式,小钻低调地闪耀着。
    他在指尖翻转着多看了几眼,突然注意到内圈有行微小的刻字,挑选的字体是偏艺术的手写体。
    张敛拿近,仔细辨认上面的英文。
    他眼眸微紧。
    那是个自创词组,来自女生一贯生动而诗意的奇思妙想:「mi’s poet」。
    张敛目光在上面停留许久。最后他胸腔漫长地起伏了一下,将戒指卡回戒托,关拢戒盒。
    第55章
    那枚戒指只在张敛手上存在了一天。
    第二天周谧照常来公司上班时, 同事们的谈资已转为其他。她看见陶子伊在群里非常虔诚地祈祷:但愿只是装饰品,不然我都没有继续为奥星工作的动力了呜呜呜。
    公司从不乏迷恋张敛的各种女孩。
    一个神秘,英俊, 无可挑剔的高层永远不会丧失吸引力, 他的存在就是得天独厚的装点, 是灰蒙压抑的社畜密林里的一座神社,适合尚还慕强的女孩们在心底顶礼膜拜。
    以往的聚餐或群聊中, 周谧会不时听说到张敛的各种魅力瞬间,或桃色绯闻。
    但不会有人知道, 她也曾是深入经历过这些的一个……无名小卒。
    如果这是一本个人传记,她想, 她大概率只会被概括为一句“他曾与下级一个女孩有过一段隐秘的纠缠”。
    ——都不会配上“无疾而终”这样细致的形容,亦会被读者快速掠过。
    周谧今天架着黑框眼镜,像个低调的女学霸。
    叶雁还有些意外, 问她怎么了。
    周谧指了下左眼说眼睛不舒服, 不知道是要得麦粒肿还是结膜炎。
    叶雁在看手里的合同,不忘关心:实在难受就先去看看,人医离这也不远。
    周谧感激地弯了下嘴角,说不用。
    张敛送她的那盒巧克力还放在桌角, 没有吃完, 她很爱惜,一天只会吃一粒,并把最喜欢的那颗白爱心形状的留在了最后。
    她对他送她的一切都是珍视的。
    周谧打开微信,她已经取消了张敛的置顶,他很快被众多的工作聊天冲刷掩埋, 变回一个无关紧要的, 再不会产生交集的网名。
    可无法阻止的是, 即便看不到他名字,登陆软件的一瞬间她还是会心脏抽痛。
    这种痛苦很茫然。
    无孔不入,但也落不到实处,只是单纯的某个时刻,会让人突然想哭。
    无关芳心破裂,是成片被挖空的风涌。
    昨晚她一个人侧身蜷缩在家里的小床上,像快冻死一样,紧咬牙关,肩膀颤抖地流了快一夜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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