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鸟说,它当日误打误撞吃了一片她的叶子,生出灵识,有了些修为,她是它的恩人。
它是在报恩。
后来韩月歌下了昆仑山,入得人世,才发现凡人不光穿衣裳,女子们还将衣裳裁成各种各样漂亮的样式,比昆仑仙山上的花儿还要漂亮。
韩月歌站起身来,牵着裙角旋转一圈,浅碧色的裙摆登时如碧波般荡开。她对自己变出的这件裙子很满意。
还是做人好啊,能蹦能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韩月歌蹦蹦跳跳,哼着歌去找“白少渊”。
桃源山四季如春,山巅上的桃花常开不败。韩月歌穿过桃林,远远望见那白衣少年坐在树下,腿上摊着一本书。
他以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搭在书页上,食指与中指并起,漫不经心地翻起一页,双眸半开半合,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打盹。
轻风穿过桃林,绯红花瓣灼灼如雨,簌簌落下,堆了他满身。
韩月歌牵起衣摆,边悄悄朝着他靠近,边一路捡拾地上的花朵,等她捡了满满一兜,已经到了少年跟前。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将那桃花兜头朝着少年撒下。
少年陡然睁开眼睛,屈指一弹,一阵强风迎面刮来,桃花瓣尽数吹到了韩月歌跟前,反叫韩月歌被撒了满身的桃花瓣。
碧衣少女呆愣愣地站在桃花雨中,乌黑的发间缀上一朵绯桃,衣袂扬起一抹轻快的弧度,美得像幅画。
这幅画面倏然撞进席初的眼底,将席初的心尖撞得酥酥麻麻。
席初朝她伸出手。
韩月歌刚化出人身,许久没有活动,尚不能自如控制身体。席初只轻轻一拽,她就如同一只蝴蝶,扑进了席初的怀里,衣摆带起的风,掀起满地的花瓣。
席初展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抱得紧紧的,胸膛里滚着热流。
真好。
她又回来了。
不再是那具冷冰冰的身体,怎么唤也唤不醒。
席初收紧力道,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韩月歌懵了一瞬,挣扎着从席初怀中起身,拍掉身上沾上的花瓣,眼珠子往上瞧了一眼,窥见额前发间一点殷红。
她抬手将额发上的花瓣取下,想了想,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双手手指相扣,置于左腰侧,竟规规矩矩向席初行了个礼。
“见过神尊大人。”
席初面上不露分毫,心底却腾起惊疑。不知她为何突然称呼“白少渊”为神尊大人,那明明是条屡次化龙失败的恶蛟。
蓦地他又想起假玄霜不能吐纳的秘密,恐两件事之间有所联系。
他合起手中的书,轻咳一声,高深莫测道:“像以前那般称呼我即可。”
“小白!”韩月歌高兴地直起身子,“我就知道小白没变。”
她拽着席初的袖子,紧紧攥着,脑海中浮起碎骨渊下云舟碎裂的一幕,心口似棉花堵得慌:“小白没事真好,我真怕我一睁开眼你就不在了。”
席初神色微滞,含糊应了一声“唔”。
韩月歌初初化形,还需吸纳灵气,继续修炼,稳固人身。
席初让阿文阿武在他的屋旁又搭建出一间屋子,给韩月歌居住,不过韩月歌大部分时间会化为草木形态,埋进土里吸收日月精华,这样有助于她修炼。
有太阳就晒太阳,月亮出来就晒月光,席初常常拿着书陪她一起晒太阳晒月光,她无聊了,就给她弹几首曲子。
有时她会用枝叶拽着他柔顺的袖摆,天南海北地胡扯。
“兔子最讨厌了。”
“还有牛啊羊啊猪啊鸡啊……”她掰着叶子数,“反正吃草的都很讨厌。”
席初顺着她的话说:“嗯,是挺讨厌,我也不喜欢。”
他发现草木形态的韩月歌格外幼齿些,得哄着。还得费精力好好看护着,以免被哪个不长眼的啃了根。
***
转眼间就到了多雨的季节,连日的雨水打落枝头的桃瓣,堆了满地的乱红。下雨天韩月歌无法吸收日月精华,就化出人身趴在窗前听雨,嗅着飘来的香气。
香气是从隔壁的屋子里飘来的。
为了帮助她修行,席初偶尔会出去一趟,常常满载而归,都是些灵植灵兽,他将这些灵植灵兽变着法子做给她吃。
他的烹饪技术好的超乎她的想象。
在他日以继夜的投喂下,她改了挑食的坏毛病,来者不拒,短短几个月,愣是将自己的脸吃得圆了几分。
反倒是席初,不是出去打猎,就是挽袖给她做饭,还要被她缠着一起吸收日月精华,愈发得清瘦了。
今日不知炒的是什么肉,肉香浓郁,勾得韩月歌食指大动。
韩月歌偷偷摸进了厨房。
厨房也是新搭出来的,专门用来给她做饭,她挑食,她的饭食席初从来不假手于阿文阿武。
只见席初长袖高高挽起,腰间系着条围裙,一手拿锅,一手持铲,站在烟雾缭绕中,翻炒着锅中的菜。
阿文阿武站在门口,嗅着香气,赞叹道:“主人做的菜真香。”
韩月歌一左一右,从身后将两只手搭上阿文阿武的肩膀,唬得阿文阿武一蹦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