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看样子老天爷多少还是很眷顾她的,陶星纯挽起袖子,速战速决,三分钟之内知道自己的宝贝复习资料,五分钟之内撤离。
资料在哪里啊资料在哪里,资料就在——
你妈的,根本就找不到。
三分钟之内云云简直就是在瞎扯淡。
总统套房太大,她又不记得当时随手一扔,扔到哪里去了,现在找起东西来,就和只无头苍蝇似的。
陶星纯咬着唇,很后悔,怎么就那么丢三落四的啊。
她找了好一会儿,什么沙发,餐桌,厨房,基本都找了个遍,最后,只剩下——卧室,程潜的卧室。
这个地方,她其实没有怎么进去过。
一个男人的卧室在某种意义上和女人的闺房也差不多,同样隐私,尤其是程潜这样的性格。
有时候小k白天去叫他起床,如果没有敲门的话,说不定还会对他黑脸。
陶星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怎么进去。
不过现在情况大不一样,她是要去找东西,又不是去干别的,而且,程潜不在,只要他不说,谁晓得她去过他的卧室。
那么陶星纯暗戳戳地想,要不然果断点,还是去找一找吧。
她表面上是犹豫为难的,在行动上倒也半点都不拖泥带水,闪电式地把房间门推开,再关上,临了,还东张西望,生怕里头会不会被程潜安装了摄像头,和做贼似的。
卧室很干净,大而空旷,除了一张king—size的大床,就是几个和展览品似的艺术柜,然后便是一张桌子,一盏很漂亮的琉璃灯,窗帘将落地窗掩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来半分月光。
因为东西少,反而容易找,陶星纯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有一沓又一沓书本,厚厚的,却丝毫不凌乱,反倒是被收拾得很整齐,就这么干干净净地摆在那里。
她大致打量了一下,唔,《大唐明月》的剧本、戏剧方面的理论著作,程潜自己揣摩的江映月人物小传、一些吉他谱曲,以及,她的复习资料——被压在了最下面。
难怪到处找都找不到,原来是被程潜收起来了。
这下陶星纯放心了,不过她完全忘了在进卧室之前,是怎么告诉自己“找到就马上走”的,反而对程潜看的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只是那些关于戏剧方面高深莫测的学术也就算了,在复习资料的下面的下面还要下面,竟然藏着一本《宅男恋爱手册》!
宅男,恋爱,手册?
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他还看这个?
陶星纯随便翻了翻,里面的字迹倒不像是程潜的,反而很像陆白,歪歪扭扭,虽然丑出天际,不过看得出来也是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只不过内容实在是令人无法直视。
宅男脱单第一条:如果女生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关照她,多喝热水。
宅男脱单第二条:如果和女生一起出门约会,风大,千万不要只顾着自己走,还要适时掀起她的刘海。
宅男脱单第三条:如果女生生理期,不能吃冰淇淋,那么也需要注意,你吃冰激凌的时候,千万不能表现得太津津有味。
…。
末了,还加了一句,潜哥,加油,我们对你很有信心。
陶星纯的额头瞬间垂下了三根黑线,什么沙雕玩意儿。
看这本书能脱单才怪,孤独终生还差不多,陆白这简直就是在误人子弟。
陶星纯继续打量,发现自己越看这本《宅男手册》越眼熟。
哦!想起来了!这不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程潜送了她一个什么手链,手链礼盒下,还附赠了这本嘛!
当时他的面色一变,很快就回收掉了,还和她说,“你用不到。”
而她也没来及细看,更没多想,脑子里除了一个傻不拉几的“啊?”
就没别的什么了。
陶星纯用不到,原来用的到的那个人,是程潜哦?
他表面看上去又冷漠又不屑,结果私底下的品味居然是这种,不仅如此,还有《柯南》、《海贼王》、《神奇宝贝》,书桌上还摆了很多钢铁侠的模型。
“噗!”
陶星纯非常意外地笑了出来,真是没有想到,程潜会看这些动漫。难怪他这个人,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又迷之带了点少年气。
是谁说过来着,喜欢热血漫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不过,程潜这个例子却证明了,虽然不是坏人,但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呢。
陶星纯将陆白送给程潜的《宅男恋爱手册》放到一边,注意力又落在那不薄不厚的一沓人物小传上。
那是他写给江映月的。
她发现他这个人,对待演戏好像真的很认真,至少一边看书,一边还会做笔记,而且不同于小k,他的字非常漂亮,和那张脸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反正态度不知要比她念书的时候,强几百倍。
那差不多有十几页的人物小传,每一个字都是程潜写的,每一句话亦是出自他本人,感情很直白,几乎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不矫情做作,反而非常简单明了。
程潜赋予了江映月生命。
陶星纯忍不住多翻了几页,翻着翻着,她却忽然停了下来,纸张滑过纸张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静静的,房间里再没有任何杂音。
在龙飞凤舞的字迹末尾,在所有洋洋洒洒的文字之后,空白处,程潜写了这样一句话——“愿健康和勇气,热血和决心,永远相伴你左右。”
这是,他对自己说的吗?
陶星纯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他内心的世界,好像比她想象的,要深很多。
人物小传下面,她又摸到了一些很光滑的质地,原来,是照片,而且,是程潜早年的照片。
所以看上去有点老旧,泛着淡淡的黄,好像染了一层晚霞。
沉积着时光缱绻的胶片质感,却遮掩不住他那份明眸善睐,神采飞扬。
那个时候的程潜是十分青涩的,大概只有十四岁左右,白皙的皮肤,嫣红的唇,明艳的眉眼,家有少年初成长,倒像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干干净净得没有任何戾气。
一件松松垮垮的球衣套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简直还能再塞下半个人,正处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年纪,若隐若现的喉结,瘦长的个子,从他身上仿佛可以看得到一颗未来涨势的嫩竹,清透得只剩下剔透的小露珠。
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头,微微往一边倾斜,好像是刚刚打完球,很热很累,又活力满满。
才十四岁,就已经生得很好看了。
在他旁边,是陶星纯从未见过的一张面孔,同他一样,是个很隽秀的男孩子,两个人甚至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她不知道那个男孩儿是谁,大概是他的朋友吧。
另外一张,大概是程潜十九岁的时候,他穿着一张黑色绵t,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很流畅的轮廓。
他没有看镜头,侧着脸,耳鬓露出细碎的黑发,饶是如此,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了。
孤单,孤傲,清冷,鬼魅。
程潜很随意地坐在地上,细白的手撑着地板,干净清透纯天然,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如红枫般的惊艳感。
那段时间,应该是还没有出道,在公司接受训练。
过去多年,照片好像蒙上了一层很复古的滤镜,简单而直白,却比得过任何精修图。
陶星纯好像陷入了一片雾茫茫的白,久久无法回神。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那不是他印象中的程潜,而是,好久好久以前,出现在她的记忆里的一抹影子,它如烟花一般,短暂绚烂,转瞬即逝。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忽然从脑子里涌现出来,温度一如当年那般炙热,那双手流着血,穿过了她的十指,和她紧紧相扣。
十四岁的陶星纯被一个萦绕着阴沉锋芒的大哥哥,牵着走过那条黑暗的路。
那个少年,也穿着这样的t恤,带着同样的帽子。
陶星纯的瞳孔放大了一圈,心脏似乎是沉沉地跳动了一下。
照片,落在了地上。
他是程潜?
程潜是他。
时光好像倒退了五六年之久,原来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陶星纯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他早就认识她的,却从未和她说过。
她认识程潜,而且比认识路非明,要早很久很久,在被全校人排挤霸凌,孤单无助的十四岁。
难怪他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需要靠手链来遮,那一道疤,也是她划伤的。
陶星纯直到今天才相信那一句话——一切有因必有果。
她陷入迷茫。
现在将近晚上十点,程潜的卧室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唯一亮着的,是那一站落地灯。
昏黄的光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垂曳下错愕和震惊。
陶星纯的大脑不知空白了多久,才想着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然后,她发现,上面多了很多笔记。
比如,立方体的线条切割,应该要符合哪一种黄金定律。
比如,人体最完美的比例又是什么,在这个问题旁边,程潜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答案,“程潜的身材。”
陶星纯又气又想笑。
他压根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又翻了翻,总觉得他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不止这一两个,果然,每一页的页脚,都有一些很稀奇古怪的笔触。
陶星纯起先是不懂,以为程潜是在乱涂乱画,不过她是绘画专业的,对这方面很灵敏,一下子就意识到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