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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意味深长瞥她一眼,淡淡道:“皇上最近就是忙着处理他的事,听闻他私下结交重臣的事已经传到宫里来了。”
    沐禾凝不信,正想矢口否认,可脑中蓦然想起那日在金玉楼门前看到他和人茶馆私会。
    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夫君瞒着她私底下竟有这些举动。
    她更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对她如玉般温柔的男人,心里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现在又不带兵打仗了,在京城里只是个无实权的异姓王而已,他没理由这么做的啊……”沐禾凝低头,想替沈叙怀辩解。
    皇后靠在塌上淡淡一笑,语重心长道:“凝儿,你真这么天真,以为他什么权力都没有吗?”
    沐禾凝骤然抬眸,望着皇后。
    皇后缓缓告诉她道:“先帝驾崩前曾留下一块虎符,这块虎符有调兵遣将、发文诏令等作用,相当于传国玉玺。只是……先帝并没有将虎符全部留给皇上,而是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皇上,一半给了渊政王。”
    “也就是说,在朝廷决定任何大事之前,都需要皇上与渊政王协商共识,共同施策,将虎符合二为一,做出的政令才有效。”
    这么做,相当于给皇帝的权威削了一半,亦是给渊政王的权力增加了一倍。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这么些年对渊政王耿耿于怀的原因。
    只要另一半的虎符还在渊政王身上一天,皇帝这龙椅就不算真的稳固。
    沐禾凝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她从未想过,沈叙怀身上竟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看,你一点都不了解渊政王吧。”皇后看着沐禾凝的表情一针见血。
    沐禾凝不语,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那日夜相伴的夫君,突然变得像初春三月的迷团大雾,让她觉得捉摸不定。
    皇后又淡淡一笑:“渊政王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心里头有想法也正常,毕竟当年差点夺得储君之位,又有一身的理想抱负,不甘心屈居人下也是自然的。”
    “只是……”皇后说着突然看向沐禾凝,凝重道:“现在的江山终究还是姓梁,他这么做是意图谋反,是谋朝篡位,是会被天下人所不齿的,你明白吗?”
    沐禾凝被刺激到了,她生气地别过脸去,闷闷道:“姑母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不想知道真相,她也不想掺和这些复杂的朝堂政事。
    她只想做她不问世事的小王妃……
    皇后见沐禾凝犹疑退缩,不禁发了狠,着急道:“凝儿,你不仅是渊政王妃,你还是沐家的女儿,你知道吗?”
    “你身上有靖国子民的责任,亦有后族女儿的责任,你明知道你的夫君有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难道你要包藏祸心,置之不理吗?”皇后一字一顿质问道。
    沐禾凝被皇后的质问逼急了,她突然激动起来,反问道:“那姑母想让我如何,杀了沈叙怀吗?”
    一开始逼她嫁入沈家的是他们,现在告诉她真相的也是他们,到底要让她怎么做?
    “很简单,把虎符交出来。”皇后的声音变得平静异常,定定地看着沐禾凝,“只要把虎符交出来,你想和他过怎样的生活,你们双宿双飞,不问世事,都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只要你帮他把虎符交出来。”
    她知道这小丫头是喜欢上沈叙怀了,若要让她背叛沈叙怀她自然不肯,那么只需要告诉她交出虎符,她就能与沈叙怀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沐禾凝突然愣住了,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面色的变化。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虎符藏在哪里……”
    沐禾凝说着,声音忽然低下去,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在山月居沈叙怀教她练字,当时从架几案上找字帖的时候,从上头掉下来个红葵木的小盒子,绣着金龙纹与青色虎。
    那个就是虎符吗……
    沐禾凝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起来。
    “你知道在哪儿的,对吧?”皇后看着沐禾凝的表情,肯定地猜测道。
    从当初她劝沐禾凝多接近沈叙怀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跟她提起虎符,她必然知晓。
    皇后笑得运筹帷幄,低沉的声音诱惑着她:“只要你帮他交出来,什么事都没了。”
    只要她交出虎符,自己帮皇上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恨,那她这后位也能坐得稳固些了。
    *
    沐禾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沈府。
    心里乱成了一锅粥,皇后跟她说的话句句回响在耳侧,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脑海中亦浮现出往日沈叙怀在她面前的种种,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她面前坦诚真挚的人,会藏着那样大一个秘密。
    回到山月居,沈叙怀并不在,沐禾凝屏退了众人,孤零零站在寝屋里。
    面前是那张架几案,上头放满了文玩书籍,沐禾凝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在里面摸索起来。
    书格第二层的里侧,她记得上次就是这个位置,沐禾凝伸手进去越过书籍,就碰掉一个东西。
    精巧的小盒子“啪嗒”一声砸落下来,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门槛前。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穿着藏青色绣竹交领深衣的沈叙怀走进来。
    “禾凝,你在做什么?”
    第24章 (一更)是我心里的唯一……
    那个红花葵木的盒子正好滚落在沈叙怀脚边。
    沐禾凝吓了一跳,呼吸都滞了一刻,紧张兮兮地看着地上那个盒子,又看看沈叙怀。
    此时此刻她想偷偷拾起盒子已经是不可能了,沐禾凝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道:“不、不好意思啊,我方才找东西,好像把你东西弄掉了……”
    “无事。”
    沈叙怀没什么反应,弯腰将那小盒子拾起,轻轻拭去了上头的灰尘,然后重新塞回了架几案上,
    那表情和动作自如的,仿佛只是个普通的置物盒。
    沐禾凝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张口问道:“那是虎符,对吗?”
    沈叙怀将盒子放回去,才回头看她一眼,依然很淡定的“嗯”了声,而后坐到桌案边寻了本书随意翻看。
    沐禾凝急了,站在他身旁问:“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沈叙怀的食指翻过一页书,眼皮不曾抬一下,淡淡陈述道:“你今天进宫了。”
    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你今天吃饭了”一样寻常。
    沐禾凝心里泄了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亏她还在他面前那样紧张和小心翼翼……
    她挪了椅子坐在他身旁,托着腮望他:“那你就不想知道皇后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不想。”沈叙怀看书看得很入迷。
    沐禾凝心里更泄气了,怎么她纠结了一整天的事情,在他心里这样无所谓。
    他到底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已经运筹帷幄。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的是,”沈叙怀忽然从书本从抬起头来,墨黑深沉的眼神凝望着她:“你信不信?”
    对上那一双沉如渊水的眸子,沐禾凝眼神一缩,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
    她信吗?
    那样一个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对他亦百依百顺的男人,心里却藏着那样大逆不道的秘密。
    她不想相信。
    可是她亲眼看到他藏着的那个虎符,还有那日在茶馆和朝廷阁老的私会。
    为什么他这样捉摸不透啊……
    沐禾凝的目光忽然变得飘忽不定,她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视线划过他的眉眼、侧脸、下颔……这样一张让她着迷的脸,却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看不透也猜不透……
    半晌,沐禾凝收回目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坚定摇头。
    “我不信。”
    “哦?”沈叙怀终于忍不住放下书册,抬眸望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皇后估计已经在她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奸佞小人。
    她还能肯定地说不信?
    仿佛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似的,沐禾凝再次摇头,坚定道:“我不信。”
    沈叙怀问:“为什么?”
    沐禾凝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照映在他的瞳孔里,“我就是不信,那样一个平日里对下人都不会说一句重话,面对家人的过分举动都不会皱一下眉,平日里只醉心于看书习武的人,会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不相信一个私心觊觎皇位、整日想着谋权篡位的人,会在她面前表现得那样宁静淡泊。
    她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的沈叙怀是什么样,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她宁愿选择信任他。
    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洞房花烛下对她温柔浅笑的男人。
    四目相对下,所有的眼神情绪在这一刻交错汇集,沐禾凝丝毫不退缩,沈叙怀的目光微微颤动。
    “你就不怕你信错了人?”沈叙怀问她。
    “不怕。”沐禾凝毫不迟疑:“我相信我信任的那个人,不会让我失望的。”
    看着女孩这样坚定明确的眸色,沈叙怀微微恍然,内心的复杂情绪汹涌而过。
    “所以你说,”沐禾凝凑近了他,灵魂拷问道:“他会让我失望吗?”
    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颊,和清澈见底的瞳孔,沈叙怀终是没忍住,伸手将她一揽而过,拥入怀中。
    低哑的嗓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你选择信任的那个人,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
    沈叙怀第一次和旁人聊起这些往事。
    从前时的种种,早已随着十年前的离京消散在风里,尘封于心底多年的往事,他曾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我那时候也以为自己能坐上储君之位的……”沈叙怀神色恍惚,忆着从前,“虽然先帝那时候已经立了太子,可全朝廷都知道太子资质平庸,沉迷玩乐,对政事丝毫不敏感,跟征战南北、开国立世的先帝比起来完全不像亲生父子……”
    “可偏偏先帝膝下就只有那一个儿子,先帝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水平,亦是担心自己拼搏半生打下的江山会毁在儿子手中,便有了从世家中挑选资质优良的小辈过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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