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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角的灯笼被夜风吹过,倾斜过来时,昏黄的灯芯照亮了毛玻璃窗面上另一道男人的影子。
    他终于脱掉了总是不愿离身的黑色衬衣,正摁住姜蝶的手腕上,那道可怖的疤痕若隐若现。
    姜蝶原本要逃的动作在瞥见他的手腕后顿住。
    她半仰起脖子,极为费力地凑上身,吻了一下手腕凸起的疤痕。
    蒋阎身型微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半晌后,给了这个小心翼翼的触碰以回礼。小心地亲碰着她的鼻尖,肩骨,指节。
    挑选的每一处都是尖锐的,即便皮肤包裹着也能感到坚硬的部位。
    可轻柔的吻落下后,这些硬邦邦的关节全都柔化,她的心脏没有了盔甲,被轻而易举地攻陷。
    姜蝶摸着蒋阎的发梢,目光所及着他停下来,落在她刺着蓝色蝴蝶刺青的位置。
    蒋阎透明又深黑的眼睛忽然掀起,在灯影和夜风中凝视着她。
    江水在清澈地涌流,窗台上仰躺着的人忽然弹动,倒伏的发丝垂下窗台。
    ——蒋阎从亲吻改为噬咬,正正好咬上那块刺青。
    隔了两座的吊脚楼里,不知是谁深夜也还未睡,放着咿咿呀呀的民谣。吊儿郎当地传过来,她和他却都听清了歌词。
    “有一天
    大火烧着了我们的房子
    你会说
    好,重新开始”
    *
    第二天一大清早,姜蝶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蒋阎从床上提溜起来。
    昨晚睡前,他说希望她能陪他一起去参加今天的剪彩仪式。
    姜蝶有点犹豫道:“这是好事情,我当然愿意陪你去,可是……”
    “不用觉得没有资格。”蒋阎平静地又扔出惊雷,“这笔款,我是用我和你的名义一起捐的。你本该就站在我的身边,只是在今天以前,我都没奢望过这件事。”
    姜蝶讷讷道:“这是你先斩后奏的那么多事中,我唯一欣赏的一件了。”
    “那我深感荣幸。”蒋阎抱着她,懒洋洋地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早上的时候去看过一眼学校,建得挺棒。我希望孩子们能靠他们自己有更好的未来,不必再仰仗大人或者其他委曲求全的东西。只要有可以努力的途径,他们就有一分可以主宰自己的可能。”
    姜蝶枕在他的肩头,闭上眼,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他们的第一堂课会从拆字开始吗?器摘掉两个口,就是哭。希望他们的人生永远都不必拆解到这个字。”
    蒋阎望着窗外的月亮:“也许拆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吧。”
    剪彩仪式当天,基金会的创始人和扶贫的政府干部都来了。蒋阎原本话就不多,干脆在旁边做甩手掌柜,直接把致辞的重任交给了他们。姜蝶借花献佛,也不发言,就老实地呆在蒋阎身边。
    仪式的尾声,基金会的创始人非要请蒋阎走上讲台,让他最后压轴说两句。
    蒋阎无奈地被架上去,凑近话筒,看着底下一批亟待入学,年纪都已经挺大的孩子,突然紧张起来。搞得在台下的姜蝶也有点紧张。
    最后,他昨晚和她说的那些漂亮话一个字都没蹦出来,言简意赅地就说出一句。
    “对不起,来晚了。”
    底下的孩子们或许并不明白他的意思,愣了半天,确认他没有别的话要说,这才纷纷鼓起了掌。
    可姜蝶听懂了。
    她先是呆住,接着扬起笑,给了他最热烈的掌声。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姜蝶口型道:“不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论是对那些孩子,还是对你自己。
    蒋阎的眼角微弯,冰川消逝。
    他即将走下台时,忽然有些走神。因为他看到孩子们排成队的队伍最末端,有个男孩长得非常像十一。
    或许就是十一。
    他身形瘦弱,带着单边的黑眼罩,用剩下那只布满淤青的眼睛和他对视上。
    男孩那张总是缺乏情绪的脸终于有了表情,说着:“十一,不要再害怕了。你不再是我了,但你也不要忘记我。”
    “再见啦!”
    阴郁又孤僻,对世界充满敌意的小男孩,第一次露出不是因为练习而挤出的笑容。
    蒋阎目送他挥了挥手,扭身从队伍末尾走开,插着兜越走越远,消失在庞然的青山里。
    第74章 结局(中)   别为难我的小情人
    她和蒋阎复合这件事,不出几天就被广大亲朋好友知道了。
    姜蝶一下飞机就被他们轰炸,才知道平溪公益小学的剪彩仪式上了新闻,而作为捐款方之一的蒋阎,当仁不让地出现在了版头,而她也被框进去。
    这还不是最骚的,摄影师抓拍的那张刚好是蒋阎发完言下来后,将她手牵住的画面。
    ……整场就这么一个抓手瞬间,拍得真是妙啊。
    姜蝶看完新闻真的非常无语,评价道:“这个记者有当狗仔的潜质。”
    蒋阎正在往车上搬她的行李,闻言笑着反驳:“他有一双发现真情的眼睛。”
    “这和我的意思没什么差别啊,就是你的说辞好听些。”
    “差别很大。”他突然严肃,“狗仔都是在要挖藏起来的见不得光的感情。可我和你之间的感情绝不是。我会希望每一个人都知道。”
    “……好啦。”
    姜蝶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话打到失措,掩饰地拉开车门,先一步坐上副驾。
    不一会儿,蒋阎齐整地排好行李,压上后备箱,也回到车里。
    他侧头看向她说:“我让人往我公寓送了餐,离机场也比较近,我们先回我那儿吃晚饭,然后再送你回去,好吗?”他补了一句,“是你说我该好好吃饭的。”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姜蝶只能说好。
    她疑惑道:“你在西川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吗?不回蒋家?”
    “我上学的时候就住校,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几乎不怎么住蒋家了。”
    聊及这一部分敏感的话题,他们之间的气氛免不了有些沉闷。
    但姜蝶没有再回避,而是说:“其实你可以和我讲讲你去到蒋家后的生活。你只给我讲过他们给你取名为阎背后的用意,还有地震那个时候,你说你庆幸我没去成蒋家,所以……这些年你应该过得挺不好的,对吧?”
    “在蒋家的生活吗……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现在回想,大概就是提早开始上班的感觉。”
    他非常冷静地描述:“他们给我布置任务,我照单全收,以此获许我的报酬。
    就算再讨厌这份工作我也不能裸辞,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户人家来接手我这个‘童工’。”
    “你们的关系现在还是这样……?”
    蒋阎的手指点着方向盘,似乎在思考怎么说。
    “与其我向你解释,不如你亲眼看怎么样?”
    “……什么?”
    “其实刚才蒋明达有叫我回去一趟吃饭,他也看到那则新闻了,估计是想问我这件事。我没回复他。”他忽然提议,“但或许,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姜蝶瞪大眼:“这么突然?!”
    “他们也并非我真正的父母,我带你去不是为了寻求他们的认可,而是因为你。如果你想了解的话。”他语气不慌不忙,“所以你完全不需要紧张。”
    “可是……他们毕竟也算你名义上的父母。要是他们真的不喜欢我呢?”
    蒋阎瞥了她一眼,斩钉截铁:“谁会不喜欢你?”
    姜蝶纠结着还是摇头:“我改天再去吧。今天太仓促了。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
    “好。”
    他没有勉强,将车子按照原计划开回了他在西川独居的公寓。
    里面的陈设居然和花都相差无几,一瞬间让姜蝶错觉以为自己穿越回了花都。
    这让姜蝶联想到了他那件存放在衣柜里的西装。
    “我问你哦。”两人面对面吃着饭,姜蝶状做不经意地提起,“我送你的那件衣服,怎么会在你那里呢?那件衣服明明当时被我弄丢了。”
    蒋阎一愣,反应过来:“……你看到了?”
    “我看到字条了,就是我买给你的那件,我以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蒋阎咀嚼的速度变慢,似乎随之陷入回忆。
    “其实那天你断片后我带你回来,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你口袋里的票据了。”他缓慢地说,“但当时我以为是你给自己买的衣服,一看你衣服又不在手上,就猜你落在店里了。那么贵你肯定要心疼,我就又开车回了店去找。”
    “当时店门已经关了,我想会不会是卢靖雯他们帮你拿了,就打算回来。结果车子开过后巷时,我看到了店员正在扔垃圾。”
    姜蝶瞪大眼,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心头。
    “你不会……去翻垃圾箱了吧?”
    蒋阎的神情有一种被说中的尴尬。
    “我怕他们以为是你不要的东西,万一真的扔进垃圾箱,明天垃圾车一拉走就真的找不到了。所以就下车看了看。”
    他把翻垃圾箱这回事说得还挺优雅。
    “后来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春尾衣良的袋子。”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然后我打开盖子,在里面看见了那件衣服。”
    虽然外包装被食物残渣泼得乱七八糟,但那依然是他迄今看到过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一件深蓝色的男式丝绒西装,胸口还别一枚银色胸针,独属春尾衣良的标志logo。
    姜蝶随着他的话,忍不住脑补出蒋阎一边皱眉头一边灰头土脸地捡垃圾,结果捡到垃圾脸色一变开始傻笑的可爱画面。
    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嘟囔:“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把衣服送去干洗了,想直接穿上给你一个惊喜。”他的笑意微敛,“后来……如果告诉你衣服还在,恐怕你只会要回去扔掉。”
    “那确实。”姜蝶故作轻松地笑笑,不想让气氛显得有些悲伤,她提起了当年的那第二件礼物,“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知道自己给你的礼物弄丢了之后,我又想准备什么给你吗?”
    蒋阎被吊起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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