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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哨音响起时,顾成礼便随着众人一起进去贡院,按照考引找到自己的号舍。
    因为上次“府试”的悲惨经历,他这次对号舍分配降低了很多期待,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此次的位置却出奇地好,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院试的考试内容其实和县试、府试差不多,主要考的也是试帖诗与八股文,不过院试分正试与复试两场,通过正试后,人数比真正要录取的生员多出一倍,要通过复试淘汰掉一半,剩下的考生才能真正地获得秀才功名。
    顾成礼按照先前两场考试的经验,轻车熟路地完成了试帖诗与《圣谕广训》默写部分,来到了最后一关,也是整个考试最核心最难一关,策问题。
    “浮费弥广”
    当顾成礼拿到策问题考卷,见到这四个字时,目光一愣,随后眉头微蹙,大周的财政如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成礼如今生活的朝代称为周朝,一个在前世历史书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而其经济发展状况与文明水平大抵和前世他所了解的北宋差不多,甚至连政治、军事等体制都有很高的相似度。
    大周同样是一个重文轻武的朝代,在朝堂当中,同品阶的文官明显要比武官更受尊崇。不仅仅如此,当年大周的开国皇帝为了制衡百官,还设下了多重监察机关,甚至从中央到地方州县同样设了相关的监察体系,以防百官作乱,以至于百年后的今天,大周的冗官、冗兵、冗费现象非常严重。
    因为大周是将地方的财政收归于中央,而这些年来,由于各种原因,朝廷中央对地方各州县的征调力度逐年增大,而地方本身的开支也在不断扩大,这样一来就导致地方的财政逐渐入不敷出。
    地方财政入不敷出,导致朝廷中央的财政同样出现很大压力,长此以往,必然会动摇国本。
    如今周朝的财政问题都已经出现在了科举考卷上了,由此可见情况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顾成礼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却已经诞生了雏形想法,略作一番思忖,顿时下笔如有神。
    既然已经出现了财政危机,还有这么多的冗官、冗兵要解决,那就必须想法子开源节流。
    如何开源节流?顾成礼脑海里跳出了一个词,改革。
    一个国家的财政从何而来,追根究底还是来自于民,随着周朝的财政压力越来越大,若是不想办法改革,最终只会以各种形式变成苛捐杂税然后分摊到百姓头上,最终苦的只是底层百姓。
    如今作为最底层的百姓,顾成礼一深思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下笔速度却更快了几分。
    既然国家缺钱,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税收来获得,而如今周朝施行的还是人头税,也就是按人丁来收税,这种税收政策在长期执行中很容易出现弊端。
    这种政策下,承担国家税务的主体是人数众多的社会底层贫苦百姓,他们为了逃避人口税,往往会选择少生不生,甚至有重男轻女家庭直接溺死女婴,但真正富有、占社会少数的富商贵族们,他们坐拥着绝大部分的财富却只为国家贡献了那么一点点的力量。
    这自然是不合理的,既然不合理,那就改革成更合理、更公道的。顾成礼提议将人头税改成土地税。
    他记得土地税在前世是出现在清朝雍正时期,这是按照土地田亩来收税,土地越多,交的税也就越多,反之,则就交的越少。
    这种做法无疑是在动那些贵族、大地主们的利益,但也的确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顾成礼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否会被呈到当今圣上那里,他也不在乎自己写下这篇文章是否会引起那些贵族地主们的忌惮,反正他现在只是一个童生,他有什么怕的?
    不仅仅如此,他还列举出了更加详实的“改革”措施,提出了可能会遇见的问题,比如“隐田”、“隐户”。那些动辄坐拥万顷田亩的大地主,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纳税呢,明面上登记的田产和真实拥有的只怕永远不相符,而“隐户”则是指隐藏人口。
    因为如今交人头税,很多百姓卖儿卖女,地主贵族私藏奴婢之众,很多都没有去官府登记造册,一方面则属于逃税,另一方面这些不在登记造册之列的奴仆生命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顾成礼一时意气,洋洋洒洒罗列了众多款款条条,思路清晰,分析到位,解决的途径也很直接明了,等停下笔时,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略作休息后,他理清思路,再次提笔,这次要写的则是商税。
    都道古人重农抑商,商业得不到发展,事实并非如此。至少对于大周来说,并非如此,真正受拘泥而无法发展商业的是底层的百姓,对于那些权贵来说,他们名下都是有不少铺子的,甚至有很多富贾直接是投到那些权贵门下。
    譬如他所处的这同安县,因地处江南,商肆众多,其中不少都和知府知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视同仁,放开经商的门槛,摒弃“农商本末”之说,规范商业的发展,这样一来,光是商业税就可以摆脱大周如今的财政局势。
    顾成礼接着这次的院试,畅所欲言地将自己心中的看法观点尽数阐述出来,等书写完毕后,看着考卷上的那份答案,心里暗觉可惜。
    他知道自己写得很多东西可能都不会被采纳,尤其是那摒弃“农本商末”之说,除非他能让杂交水稻早日问世。
    等院试结束后,顾成礼和李玉溪一回到家,李秀才便迫不及待地问此次院试的出题,李玉溪一如之前那两场考试,将自己所作的应答说与他爹听。
    而李秀才一听便连连摇头,李玉溪原本还期待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
    “唉,我就知道此次肯定不中,果真如此。”他像一个蔫了的霜打茄子,无精打采的样子怪可怜的。
    李秀才却没当回事,“你如今岁数还不大,再磨两年也是好的,成礼你呢,此次你是如何作答的?”
    顾成礼却是默不作声。
    李秀才父子相互对视一眼,眼里出现各种猜测,李玉溪忍不住开口,“师兄,难道你也没考好……?”
    李秀才顿时乐呵不出来,揪着自己的胡须琢磨起来,不应该啊,他听了溪儿说了题目后,认为此次考题对成礼这孩子来说应不算太难,而且成礼也一向稳妥,怎么会发挥失常呢?
    “没事没事,反正你年岁也不大,再磨一年也是好的,说不准下次会名次更好呢。”李秀才赶紧安慰道,可不能因这次受挫就一蹶不起了。
    顾成礼淡淡一笑,却没怎么吭声。
    他对自己写的东西还是有些信心,就是摸不准批卷人的心里怎么想的,如今连科举考卷上都出现了浮费弥广,说明周朝的财政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朝中一定已经有人提出了改革的想法。
    虽然他是穿越的,但也不敢小瞧了这些古人的智商,尤其是那些正儿八经的经乡试会试殿试考出来的大臣们,他们对此肯定都会有自己的见解。只不过自古以来就有改革派与保守派的纷争,他的答卷落到不同人之手,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院试的结果要比县试、府试慢,评卷人是从五百里外比较远的山院来聘请,一般都是比较有声望的山长或者是幕友,而等待的过程又比较难熬。
    顾成礼不想就这么干等着,将行李一打包,包袱款款地跟着李玉溪一起去他庄子上了,如今是六月,正好是水稻播种的季节,他可以趁此将杂交水稻的试验田弄起来。
    其实杂交水稻这事在有了理论基础后,想要培育就不难,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是拥有着巨人的理论,却是实际操作的废手。
    要想培育出杂交品种,需要两种差异比较大的亲本,但这差异又不能过大,否则也会导致培育出来的杂种一代的质量不行,总之要控制“度”,过犹不及。
    如今也没有什么检测的仪器,他只能买了不同品种的稻种,然后将五亩田地再划分成多个实验组,将这些稻种分开组成多种搭配,种到各个实验组种,再在纸上记录下相关的数据。
    李玉溪看着师兄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他却在忙里忙外弄得脸上都沾了篱笆,顿时苦哈哈地叫嚷道,“师兄,要不咱叫佃农来干吧,他们是种田老手了……”不管叫哪个来,都比他强啊。
    第一次下田的少年,此刻忙于与各种篱笆作斗争,还不忘时不时地抬头跟师兄求助。
    顾成礼头也不抬拒绝了,“前期的试验田要我们先弄好,后期再交给他们打理。”他手下的炭笔一顿,看着已经快成泥人的师弟,忍不住扶额,“你先上来去将身上的泥洗了,待会儿便再下去了。”
    本来他就没打算让这五谷不分的师弟下田,这不是添乱吗,偏生这个家伙竟觉得是件好玩的事,等不及地往下跳,顾成礼慢条斯理地悠悠开口,“这水田里有一种虫叫蚂蟥,可以钻进人的肌理,吸附在血肉上……”
    “啊——”李玉溪一听头皮发麻,顿时感觉浸泡在水田里的腿脚发疼,忙不迭地地爬上岸,然后回头望着已成泥潭的水田后怕不已,“师兄,你可别吓唬我……”
    顾成礼才没心思和他玩笑呢,他还烦着怎么给稻种人工授粉,这才是杂交水稻的真正难点,如今什么先进设备都没有,全靠人工,难度不是一星半点。
    ……
    而另一边的同安县府衙里,院试改卷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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