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深抬头看着浅浅微笑的妈咪,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他对那个男人不讨厌,但他要是他爹地,那为什么要让妈咪这么伤心,妈咪说过,爹地很爱她的。
“宝贝,不要怀疑,他就是你爹地。”江绯色半跪着轻轻的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眼角的笑容很温柔:“他就是你爹地,妈咪的天。”
她的天,塌了,可她不能哭,哭都不能哭。
“妈咪,深深懂了。”江暮深抱着妈咪,懂事的乖巧的小小声又说道:“深深会听妈咪的话,深深乖。”
江绯色抱着宝贝儿子,忽然泪流满面。
“妈咪,深深要做什么。”
江绯色快速擦掉眼泪,压低了声音,“跪在这里,叫爹地,你爹地……爹地会听到的。”
池哥哥还没有听过深深叫他爹地呢,不知道一向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冷冰冰的池哥哥,听到深深叫他爹地,会不会笑得像个孩子。
江绯色难过,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江暮深特别乖巧,小小的身子跪在陵墓前,拜了三拜,望着照片上的爹地,他眼睛睁得很大很认真。
之前在国外妈咪还说爹地会回来呢。
他也不知道爹地为什么……躺在里面吗?
“深深,怎么了?”江绯色蹲下来,轻轻问宝贝儿子。
江暮深摇摇头,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他好像知道要是问出来,妈咪就会很难过那样,“妈咪,深深没有事,深深只是想好好的看爹地长什么样。”
江绯色一愣,指尖都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天气还有点冷,深深身子没有我们那么坚强,不要让他吹太久的风。”颜浮生你走上前,恰好的低声开口。
江绯色脸上的悲恸一松,神色也恢复了几分。
“嗯,深深,叫你爹地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江暮深点点头,看着爹地,在心里默默的说:爹地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妈咪。
小小的深深对爹地许下了诺言。
“深深。”
“嗯,深深跟爹地说好话了。”江暮深站起来,牵着妈咪的手,抬头对着妈咪笑得很天真,“妈咪,爹地长得真好看。”
江绯色眼角润泽,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深情,“是呀,你爹地最好看,全世界就深深和爹地最好看。”
颜浮生站在身后,眼眶红了一圈,他动了动嘴角,不忍心打扰他们。
“少夫人,该回去了。”顾澜在身后恭敬的开口,也打断江绯色难过的思绪。
她呼出一口气,牢牢的牵着深深大手,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眼睛红了又红。
以前她觉得爱情是先红了脸,后红了眼,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爱情总是会让人红着眼,幸福的,甜蜜的,难过的,舍不得的,牵挂的……
“走吧。”顾澜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他不想说,可是看少夫人这样,让人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江绯色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看看这天,也是黄昏,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天,是该离开了。
“少夫人。”顾澜哽咽的嗓音落在空气里,让人觉得更难过。
江绯色眼圈又红了一圈。
她低着头,默默无语,眼角一直落在那独单的陵墓,不愿意移开。
“妈咪,爹地会心疼。”江暮深用小小的手拉住妈咪,坚定的说。
江绯色扬着下巴,闭紧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会有人逼她,可是大家都知道她的难过。
“是该离开了。”
江绯色微微低头,眼眶酸涩,却不在多言,头也没回走下阶梯。
她怕……
怕她一回头,眼中的泪就会停不下来。
池哥哥,是不是我们的缘分太浅,还是我们爱得不够深,才会如此被老天爷一次次强迫分开。
生来太矜持,逼自己太紧没有好好去珍惜,却想不到我们再也无法坦荡荡的再去重新珍惜一次。
曾经他们触手可及的幸福,他们没有珍惜,如此才成了最伤最痛的遗憾。
天色已黄昏,斜阳逐渐消失。
黄昏中,渐渐远去的身影被这凄凉的冷风一吹,有些冷清的萧瑟,一种无法言语的忧伤把天空的颜色也染上了一层灰色。
陵墓上,穆夜池眼角微扬,禁欲冰冷的气质也藏不住他眼底的情深,那是他看着江绯色被她拍下来的相片啊。
他凝望,无声的凝望着他们离开,一如既往的深情温柔,下一刻却再也不会忽然坏坏的调戏她,逗她,亲吻她,拥抱她。
陵墓四周树上那不知名的忽然惊得四处飞出,黑压压一片,把照片上的穆夜池笼罩得越来越暗,直至消失在乌黑天幕下,什么也看不到。
半年后
苏城
医科大高级病房内
沈生还是与从国外那天回来时一样,完全没有一丝生存的念望。
他一定对这个世界失望透底,才不愿意清醒过来吧。
又或者,他是太害怕醒过来会面对痛苦,所以选择了沉睡,了无生息的安睡。
颜浮生每天都来看他,帮他做着手脚筋骨活动,帮他洗身子,帮他做好一切。
也许他每天都会跟沈生说很多很多的话。
江绯色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每个人之间都需要有一些秘密。
她也有她的秘密。
她的房间里,全部是池哥哥的相片。
她每天都会抱着睡,对着他的脸说一整夜的话。
傻傻的说一夜的话,悄悄的泪流满面。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什么都不在乎,即使她白天穿上制服,冰冷得几近生人勿近,去公司里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那也没有办法让她在夜里安然入睡。
她心痛,被单舍不得洗,房间里池哥哥用过的东西舍不得扔掉,什么都没有换,谁都不许进到她和池哥哥的房间里,就是宝贝儿子,她也会抱着他离开,不在这里扰乱池哥哥的一点一滴。
他用过的东西,她舍不得洗舍不得扔,那里有池哥哥的温度,池哥哥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
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办法解脱,夜深人静,尤其更甚。
三个月前老夫人回来穆家,亲自接她正式入驻穆家,并且宣布了穆夜池遗留的遗嘱,她江绯色接手了穆家总公司职位。
穆家二叔他们就算敢怒也不敢言,穆夜池的遗嘱上,有老爷子留下来的戒指,有穆家继承人才能拥有的物证,更有他事先安排好的律师证明。
尤其江暮深的出现,让江绯色在穆家更确认拥有了位置,老夫人更是高调宣布江绯色现在就是穆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穆夜池明媒正娶的妻子。
穆夜池当初要跟江绯色结婚时留下来的结婚证明,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
有了这些,穆家的人就算多么怨恨江绯色,也无法阻挡。
况且江绯色看起来冰冷无情,她对穆家那些嘴脸从来就不会介意,只有一件事,谁要是触及,江绯色一定会严惩。
那就是江暮深!
除了老夫人和林叔顾澜,那些一直跟着穆夜池的人之外,其他人谁敢碰江暮深,死——!
江暮深也多了一个名字,叫穆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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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
国外
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事,隔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的改变。
一夜之间被烧毁的别墅已经重新开工,建筑更庞大,除此之外,其他的没什么改变。
只是很奇怪的是,这里才烧了几条人命,出了那么大的事件,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一年时间都没有到就买下来重新建筑。
这个地方
最近多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见不了人的人。
他经常在夜里出入,凌晨归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颠倒着过日子。
他每次都是带着大大的黑色帽子,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据说……这个人走路的时候拐着脚,而且他住的地方,经常有人听到咳嗽。
有人偷偷说,那个人得了可怕的怪病,不治之症,也有人说他毁了容,身体没有一处完整,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等待死亡。
这个人来了一段时间,大家也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看他还没有死掉,闲言闲语也慢慢的少了。
这一天,凌晨。
天色还在发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个传说中的男人正在归来。
他走路的时候的确不太正常,但并没有传说中是个残疾人那样。
他走得很稳,虽然这种稳看起来有些奇怪。
还是带着大大的帽子,把自己的脸遮住,只是他没有弯着身子走路,姿态笔挺,周身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男人走得很慢。
就在他靠近住房时,忽然,身后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丁丁丁的高跟鞋鞋跟敲打着地面,很有节奏,在平静的凌晨四点半格外清晰。
男人缓慢的脚跟依旧维持着原来的速度,并没有因为身后出现的高跟鞋声音有丝毫慌乱或者谨慎小心。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女人身上飘出来的玫瑰香水味。
香风越来越浓,男人抬脚走上楼梯的时候,一抹娇影挡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