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子杭打小跟顾爷爷住一块,平常也不回去,就过年的时候会回去跟父母待一段时间。
所以一般年前,顾子杭就会走了。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算算时间,顾子杭往年这时候,已经走了。
可今年,眼瞅着没几天要除夕夜了,他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打算。
“秦愿,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顾子杭双眼闪着光芒。
秦愿本来是紧挨着他坐的,见状,却是往旁边缩了缩,“你别告诉我,你今年不打算回你爸妈那过年了?”
“竟然被你猜到了?”顾子杭盯着秦愿的眼睛,“你怎么这幅表情啊?我不回去过年,难道你不高兴吗?”
“……”秦愿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呵呵,高兴……我可太高兴了……”
顾子杭:“……”
“秦愿,我以后都不回去过年了。”顾子杭顿了半天,忽然道。
秦愿正低头拆巧克力,听言也没抬头,只是道:“哦。”
“你不问我为啥?”顾子杭挺郁闷的看着她。
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法激起秦愿多大的兴趣似的。
毕竟留下来过年,对于顾子杭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大事儿。
说给秦愿之后,她反应平平。
秦愿将那块巧克力拆开,塞进嘴里,才抬头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我呗。”
她说的太直接了,顾子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挠挠头,说:“秦愿,以后每年除夕,我都陪你过了,好不?”
秦愿扫他一眼,“你不想你爸妈啊?”
“想啊。”顾子杭说,“但是他们哪有你重要啊?”
秦愿嚼着巧克力的动作略僵了僵,觉得巧克力似乎没那么苦了。
无论经历过多么糟糕的事情,但她的身边依然有阳光。
除了父母,其实还有更多值得她好好对待的感情。
未来,还是有许多东西,值得期许的……
……
第二天,秦愿接到了于朦的电话。
电话里,邀她出去逛街。
马上快过年了,秦愿也没买新衣服。
她就没有买新衣服的习惯,身上那件棉服,还是三年前买的。
里面那件毛衣,已经有五年历史了。
至于鞋子……
秦愿从床底下,把那双陈年雪地靴掏出来。
拂开盒子上面的灰尘,打开来。
一双黑色的雪地靴展露在眼前。
这是她去年买的。
为了将就两年,她也就过年那几天穿了下。
之后便又擦干净了,当个宝贝似的收起来。
秦愿伸手拿出一只,却发现鞋子前边破了一个洞。
是很大的一个洞。
“……”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得出结论,是老鼠咬的。
不仅左脚,连右脚都没放过。
两只鞋,都被啃坏了。
没法穿了。
于朦喊她逛街,喊的正是时候。
所以秦愿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没犹豫就答应了。
她得去买双新靴子过年。
顺便再买些年画儿,和对联什么的。
小镇外边,有一条商业街。
是前两年开发商搞起来的。
街两边的商铺,到了年边儿,也是喜气洋洋的。
各家都张贴了对联,店门口还挂上了红灯笼,四处一片欢庆的红色。
于朦买衣服很好买。
她偏瘦,喜欢穿的休闲风格一点的。
买了一身衣服,花了两个多小时。
于朦买完了,回头却见秦愿两手空空,“秦愿,你不买吗?”
秦愿摇头,“我有衣服穿。”
于朦点点头,目光却无声的扫过她身上那件洗的几乎变色,看着就很薄的棉服,眉心蹙了蹙。
“你买好了?”秦愿双手插兜,回头问她。
看她大包小包的拎着,一脸的欢喜。
“还想再买一件棉服。”于朦说着,指向前面那家店,“我们去那家看看。”
进了店,秦愿掏出手机,翻出手机里唯一的一张相片看。
那是江书意用他妈妈手机发给她的,是京大的照片。
镜头正对着京大的大门,恰到好处的拍出了那里的大气宏伟。
这张照片,秦愿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两眼。
就很简单的一张照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那边,于朦挑了几件棉服,搁在身上比划,“秦愿,你看这几件哪件好看?”
秦愿揣好手机,抬脚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很认真的看了看。
最后,指着一件黑色的和一件白色的,“这两件,都好看。”
“黑色的啊?”于朦说,“我不太喜欢黑色。”
“白色的还行,我试试看。”
说着,先将那几件被淘汰的塞回衣架上,又将黑色的棉服放在秦愿手臂上,“帮我拿一下。”
“好。”秦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活泼的于朦。
在学校里的时候,她总是文文静静的,存在感很低。
但是此刻的于朦,却是满面笑容,是个很朝气蓬勃的小姑娘。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女人都喜欢用逛街来治愈自己吧?
尽管她们现在还只是女孩,但未来属于女人的“劣根性”已经完美的展现出来了。
于朦果然很适合穿白色。
她皮肤白,那款白色棉服套上身,就特别的好看。
她照了好几圈,又回头看向秦愿手里的那件黑色,“秦愿,你说我要不要试试黑色?”
秦愿把衣服递过去,于朦却又说:“要不你帮我试穿一下吧?正好我两个子差不多,穿了站在一起,一对比就知道哪件更适合我了。”
秦愿刚想拒绝,于朦已经动手给她换了。
“……”
行吧。
反正都陪着她逛了半天了,为了一件棉服,闹的于朦不开心,没必要。
秦愿脱下外套,将那件黑色的棉服换上。
她穿的很小心,动作放的很轻。
似乎生怕弄坏了一样。
于朦看在眼里,抿着唇不说话。
一直到她穿好以后,于朦才拉着她站到镜子前。
“瞧~”
秦愿扣好排扣,听见于朦这一声,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笔直的落向了镜子里。
镜子里有两个女孩儿。
她和于朦。
于朦傻呵呵的笑着,白色的棉服衬的她肤色更加白皙细腻了。
而紧挨着她站着的秦愿,则是表情寡淡的一张脸,甚至眉心微蹙,有那么一丝不耐烦的意味。
可是那件黑色棉服,是真的挺适合她。
换上这件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
秦愿的个子略高,虽然瘦,但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好看。”于朦给出很高的评价。
秦愿却低下头去,没说话。
等于朦看好了以后,她就默默地将那件棉服脱下来。
伸手去找之前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外套时,手却抓了个空。
刚刚她放在这的衣服不见了!
店里有不少人在买衣服,这家店的定位就是学生群体。此刻在这里面挑衣服的顾客,也多是学生模样的人。
秦愿目光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那件外套。
只是看见的时候,瞳孔微缩,脚步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一样。
秦愿的那件棉服外套,不知道被谁,丢进了门外的垃圾桶里。
隔着玻璃门,都能看见挂在外边的一截,随着风吹过,不时的摆动两下。
于朦也注意到了,她惊讶之余,很小声的喊秦愿,“秦愿……”
她话音刚落,秦愿已经抬脚朝门口走去。
她推开门出去,一阵寒风刮过来,冷的刺骨。
她的棉服外套上,已经落下了雪粒子。
她伸手刚将棉服从垃圾桶边缘拿起来,耳边就传来一个挑衅的笑声——
“哟?这不是秦愿么?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在垃圾桶里捡衣服穿啊?”
随着那声音落,是一阵起哄的笑声。
秦愿皱皱眉,她将外套拿起来,重重的拍了两下,才抬头,去看对面站着的几个女孩子。
为首的,正是好久不见的宁思敏。
她被学校开除后,秦愿就没再见过她。
据说后来她去上了南城职中。
今天在这里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但是不管窄不窄,秦愿都是不乐意搭理她的。
可是秦愿却看见了宁思敏手里的手机。
横过来,摄像头正对着她这个方向。
刚刚应该是拍了小视频。
见她目光冷冷的扫过来,宁思敏嘴角笑意略收敛了一些,将手机也收了回去,低头在屏幕上飞快的摁了几下。
而下一秒,手机从她手中不翼而飞。
宁思敏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那手机已经落在了秦愿的手里。
秦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低头,果然看见了宁思敏拍下的视频。
不仅拍了,还直接发出去了。
秦愿皱着眉,将视频删除,才把手机丢给宁思敏,目光冷然,语气充满威胁,“少特么惹我!”
或许是她此刻的表情真的挺吓人,宁思敏还真被唬住了几秒。
但是随后又想到,她今天带了好几个人,而秦愿,除了一个软弱的于朦之外,没有任何帮手。
所以,她怕什么?
“秦愿!”宁思敏晃了晃手机,“你以为删了就没事了么?我刚刚……可是同时发了几十个群。”
秦愿猛地转回头,一双冷目,没什么情绪的盯着宁思敏微笑的脸。
“怎么?要继续撤回么?”宁思敏喜笑颜开的,将手机往前递了递,一脸的得意,“你可得动作快点,要在两分钟之内,撤回发在几十个群里的消息,可得争分夺秒。”
秦愿冷笑一声,直接抬手,打翻了她的手机。
手机砰的掉在了地上。
宁思敏尖叫一声,第一时间弯腰捡起来,心疼至极的把上面的脏污擦干净,可依然留下了不浅的砸痕。
右上角那块,漆都被碰掉了一大块。
宁思敏握着手机,心疼的跺脚:“秦愿,这是我刚买的新手机!”
还没用多久呢,就被秦愿砸坏了!
“你给我赔!”宁思敏指控道。
秦愿却是笑了,“我还没告你,故意偷我衣服,偷拍我呢。赔钱?那我现在是不是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来处理一下?”
“你……”宁思敏呆住。
她眼底闪过一抹慌,嘴硬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偷你衣服!”
说着,又扫了眼秦愿手里抓着的旧的棉服,“就这衣服,卖给收破烂的都不会要吧?”
“是么?”秦愿抬了抬眼,朝刚刚那家店的门口扫了一眼,“有没有,警/察翻一下监控就知道了。”
宁思敏:“……”
下意识的顺着秦愿的目光,看向对面那家店。
果然在店门口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圆形的摄像头。
宁思敏皱眉,捏紧了双手,却是无言以对。
她今天也是刚好来买新衣服,结果刚走过来,就看见站在里面的秦愿。
本想故意让她出糗的。
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宁思敏身边的几个女孩见她受了秦愿欺负,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
“敏敏,要不要我们帮你揍她?”
“敏敏,你说句话,我们马上把她打的满地找牙。”
宁思敏又瞥一眼那家店的摄像头。
开玩笑?
当着摄像头的面挑衅滋事,要是被职中的老师知道,她就完了。
当初在一中陷害秦愿的事,闹的全城皆知。
其余的学习没有一家肯收她的,还是家里找了关系,最后才去念了职中。
职中,就是职业高中。
和响当当的一中相比,简直是淤泥。
宁思敏家境并不好,在她底下还有两个读小学的弟弟,父母本来就重男轻女。
当初她考上一中,也是颇有微词。
但是想着她能进这么好的学校,也算是给家里挣了面子。
咬咬牙,借钱就送她去了。
一家子就指着宁思敏发扬门楣,结果却落得个被学校开除的下场。
这下,所有的荣耀都变成了笑话。
在进职中前,父母就给她下了死命令。
要是这次再不好老实本分,再惹麻烦,就回家种地,以后都别想上学了。
如果是能偷偷的整一下秦愿,她也好出口气。
但是如果落人把柄……宁思敏也只能忍。
“秦愿。”宁思敏咬牙切齿的盯着秦愿,“你记住,我现在这样,以后怎样,都是你害的。”
秦愿挑眉。
“是你害的我被学习开除。我明明没有给你下泻药,你食物中毒的事情也跟我无关。”宁思敏恨恨的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宁思敏是真的恨毒了秦愿。
每说一个字,都充满了恨意。
连眼神里,都是永远不能原谅的情绪。
于朦从店里跑了出来,站在势单力薄的秦愿身边,恰好听见宁思敏这一句。
她皱着眉开口:“宁思敏,明明是你先害人在先,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宁思敏拿眼剜了于朦,“我害人?我根本没做过。”
“你没做过?”秦愿轻笑了笑,干净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小黄书不是你散播的?”
“……”宁思敏心虚的眼神晃了下,“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看……”
“泻药不是你下的?”
宁思敏挺直腰背,“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去药店买泻药?”
“我没去买过泻药,根本是你找人污蔑我的!”宁思敏道,“秦愿你就别装了,琳琳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陈琳琳?”秦愿略略思忖,“明白了。”
说完,拉着于朦就走。
宁思敏仍旧停在原地,一脸懵逼,“你明白什么了?”
秦愿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头道:“跟老师告状说小黄书传播者是你的人是陈琳琳。说给我下泻药的人,也是陈琳琳。”
宁思敏一愣,旋即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眼底分明掠过一抹挣扎。
“可不可能,你自己思量。”秦愿丢下这句话,就拉着于朦走了。
……
于朦买了两杯热奶茶,一杯递给秦愿。
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喝着热奶茶,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
“秦愿,你没事吧?”于朦吸两口奶茶,偏头朝秦愿看两眼,挺不放心的观察着她的面色。
跟宁思敏遇到之后,秦愿一直皱着眉,心情很差的样子。
“没事。”秦愿回答她。
“对了,到中午饭时候了,我请你吃饭吧?”
依然是没等秦愿拒绝,于朦已经拉着她迈进了小食馆。
一走进去,秦愿就看见了坐在那的席瑞。
看见她们,席瑞站起身,冲秦愿笑了笑。
少年温润如玉,气质不凡,秦愿甚至能一眼看到他的未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馆子里空位还有不少,但于朦直接拉着她,和席瑞坐了一桌。
秦愿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好像明白了什么。
席瑞说:“逛好了?”
“嗯嗯。”于朦将手里的大袋小袋统统放好,一回头却对上了秦愿的眼神。
她略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解释:“我哥一直等我们的。”
秦愿“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把视线移开。
席瑞拿了两份菜单,分别递给于朦和秦愿。
像是怕她不自在似的,席瑞说:“我请客,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秦愿抬眸和他的视线对上,席瑞又是冲她一笑。
“……”秦愿低下头,点餐。
三人都不算太陌生的了。
但坐在一起,还是会略显得尴尬。
于朦是个不会找话题的,从坐下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喝奶茶。
很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秦愿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尤其和不怎么熟悉的人。
能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顿饭,已经是给了于朦多大的面子了。
席瑞毕竟是比她们大几岁,又在盛京读大学,所见所闻肯定比她们要广的多。
所以,全程都是他在找话题聊。
当然,也只是和秦愿聊。
而他们之间唯一可以聊的话题,好像除了学习就没别的了。
而学习的聊天范围总是有限,所以最后话题很自然而然的,扯到了京大上。
“秦愿,你以后……会考去京大么?”席瑞问她。
“会吧。”秦愿回答。
“那很好。”席瑞笑开,“你肯定会喜欢京大的。”
于朦这个时候也好奇的问了句:“秦愿,你也想考京大啊?”
“嗯。”
于朦:“我也想考。还有江书意好像志愿也是京大。”
“对。”秦愿接过话,唇角微弯了弯,道:“我和他约好一起考京大的。”
“……”于朦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目光不自觉的飘到对面席瑞的脸上。
秦愿也看向席瑞,微笑着说:“江书意是我们班的班长,也是我的同桌。他和席老师一样,都是个爱笑的,温润的人。”
说起江书意的时候,秦愿毫不避讳。
席瑞几乎一秒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是吗?”
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吃完饭,秦愿和两兄妹道别。
席瑞说:“我送你吧。”
秦愿摆手,“不用了,我们也不顺路。”
说完,将棉服上的帽子拉上来,盖在头上,走了出去。
“秦愿。”走出好远,听见于朦喊她。
秦愿回头,等着于朦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还提这个大大的袋子。
到了她跟前,将那大袋子给她。
秦愿低头一看,里面正是之前在服装店里,她试穿的那件黑色棉服。
“?”秦愿没接,倒是满目疑惑的看着于朦。
于朦跑的两颊绯红,喘气喘的连连咳嗽,“给你的。”
秦愿:“给我干嘛?”
“你穿着好看。”
“?”
“拿着吧。”于朦把袋子硬塞进她手里,又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颜,“新年快乐。”
秦愿:“……”
她站在原地,看着于朦跑远的身影,有些失神。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买衣服……
秦愿回去以后,拿手机给于朦转账。
但是对方一直没收。
秦愿就想,不能白要人家东西,等开学了,就把钱还给她。
吃过晚饭,雪下的更大了。
直到路灯亮起,江书意都没回来。
屋子里暖意融融,冯桂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场雪下的哟,路都堵了。”
正在厨房洗碗的秦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碗,瞧着电视机上的新闻播报。
说的是,雪太大,市内多地区路段都被封了,暂不通行。
秦愿抬头看了眼窗户外的鹅毛大雪,眉心无声的皱起来。
不知道江书意他们,今天还回不回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