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头子，”王红梅想到大女儿从此要伺候一个瘸子，真是不敢往深处想，心尖疼得直发颤，“大洼子可是你我从小就放在手心上疼的呀，你怎么舍得把她往火坑里送啊。”
正吃饭的林小慧顿住了，脑子里回想起那矫健的入水身姿，怎么也没有办法和火坑联系在一起。
林小倩这事儿，她不想搀和，只瞄了眼爹凝重的脸色，又低头吃了起来。
“你莫糊涂了，”林老根沉下脸来，怒怼王红梅，“这丫头就是打小被你给宠坏了，所以这么副死样子，这事儿没得商量，不嫁也得给我嫁。”
说完，踢开条凳，起身走开，连饭都不吃了。
生气成这个样子，已经等于这婚事铁板钉钉，没的改变了。
林小倩仿佛被吓着似地说不出话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地望着王红梅，好一会儿才抽噎道，“妈，要我嫁给瘸子，我宁可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王红梅也红了眼眶，连声安慰，“不哭啊，妈再想想办法。”
说着，一双眼珠子乱晃，显然是没了主意。
饭桌上的气氛乱糟糟的，林小慧心烦，下面两个妹妹小心翼翼的，唯有林宝骏不怕被挨骂，吃了个香。
王红梅实在是没了主张，连饭都没有心思吃了，起身回到后屋的房间去了。
“三妹，四妹，你们快吃，吃了去写功课去，宝骏，你也别偷懒啊，”林小慧招呼着弟妹，不想理会林小倩那一张哭丧的脸。
“小慧，你什么意思？”林小倩‘腾’地站了起来，愤怒的视线居高临下地射了袭来，“我不好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林小慧仰头，微蹙着眉头，回应道，“你别自己心情不好就吵我发火啊。”
“我找你发火？哼！”林小倩重重冷哼，养得又长又尖的指头指向了林小慧的鼻子，“你分明就是再看我的笑话，你个死丫头。”
林小慧仿佛听到了林小倩愤怒的磨牙声，可是她并不害怕，大姐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虚长了两岁的女人而已。
这种自己心情不好就乱朝别人发火的人，她没有道理示弱。
当下，林小慧站了起来，抓住林小倩的手指头便往后拧了过去。
林小倩没有想到会这样，疼得哎哟叫，“妈，死妮子要杀人啦？妈……”
惨叫声别提多凄凉。
听到门外和后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小慧便放开了林小倩，厉声说道，“你少惹我，听到没有？”
林小倩泪目狠瞪。
“怎么了？怎么了？”王红梅急巴巴地赶来，“大娃子，你刚说什么杀人啦？”
林小慧抱着王红梅痛哭流涕。
“好啦，小心肝，不嫁就不嫁，妈给你想办法就是了，”王红梅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大闺女给哭碎了。
林老根一进屋就听到婆娘说这话，一对稀疏的眉毛便竖了起来。
林小慧生怕亲爹给气出个好歹来，忙劝着道，“爹，你别生气，这事儿还真由不得妈做主了。”
林老根闷声不吭，瞪向林小倩和王红梅。
“你说啥？二娃子，你咋这样啊，这可是你大姐，难道你都不为她着想吗？你们可是同胞地 姐妹啊，你个死娃子啊……”王红梅哭说着，还不忘要打林小慧出出怒气。
林小慧又不傻，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给她打了。
躲开之后，她愤懑不平，“妈，她有没有把我们这些弟妹当成同胞的亲人？”
“当然……”
林小慧没让王红梅说完，接着话说道，“一旦悔婚，我们家的名声就毁了，弟弟妹妹也许不会在意，可我在意，我快十八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她这一闹，往后谁敢娶我？就算娶我了，还不得日日夜夜地提防我？”
王红梅张了张嘴巴，说不下去。
“二娃子说得对，”林老根重重点头，“即便仨闺女不在意，那宝骏呢，往后说了人家，人家姑娘也提出退婚，你说咱们咋办？大娃子这么作，这是要赔上其他孩子的幸福啊，再说了，人家虽然做轮椅而已，哪里是一辈子瘸了呀。”
“这……”王红梅哑口无言。
“妈呀……”林小倩的哭声立刻起来了，抑扬顿挫得仿佛在哭丧，听得林小倩头疼。
“嚎啥嚎，妈好好的呢，小心给你哭没了。”
王红梅的脸唰地白了，她白了林小慧一眼，小声地安慰起了林小倩，“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你不想想二娃子三娃子，还有你弟弟呢。”
林小慧听这话儿，只觉得牙根反酸，看来她和三妹四妹得擦亮眼睛寻人家，不然可就得被亲妈给随便嫁了。
“都别哭了，都快过年了，能不能都好好的呀？”林老根气得无力说话，但是作为一家之主，还是得把家管好，“明天就是小年儿了，队里给放了假，咱们好好过年，等开春了就等着厉家让媒人上门说结婚的事情吧。”
话音落下，林小倩捂着嘴跑回了屋。
王红梅呆呆地坐在了桌上，时不时地用眼神剜林小慧，心里直念叨，二娃子啥时候成了彪子了，这也太凶悍了，完全没把她这么老娘放在眼里。
林小慧无视王红梅的眼神，等着弟弟妹妹都吃好饭了，去收拾碗筷，然后去弟弟妹妹屋里看书去了。
“慧啊，慧啊，你喂猪了没啊？”没一会儿，王红梅高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林小慧当没听见，拿起弟弟妹妹的书，一个个写着，权当是练字安神了。
“嘟嘟嘟，”几声后，林老根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个猪，你那么大的嗓门干啥，老三他们要学习呢，都被你吵着了。”
王红梅发现丈夫不生气了，便高兴了，“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么。”